老城主沒有糊塗,他拿問心石驗過眼前很大概率是魔族的少年,像水晶般澄澈的一顆心照亮了整座城主府。
老城主驚詫之餘不由失笑,問心石數百年不曾亮起這樣純潔的光芒,在他手裡一年不到就亮起了兩次。
晨曦之始,清澈耀眼的光芒仿佛能引領太陽升起散布烈烈朝晖,給人帶來希望。
種族為何重要麼?
世人眼中美好無暇的精靈一族也有愚笨不堪或屈服于欲望堕落者。
時間的長河流逝,他們的軀體未腐朽,靈魂已污濁。
唯有水晶般澄澈的心不會變。
老城主早就離開忙其他事務了,直到喝藥時,維希才出現。
科斯特不懂喝藥的精髓所在,喝了一半就苦得停下,舌頭發麻,表情扭曲,小臉皺在一起像包子,怎麼都不願繼續喝了,與雙臂環胸的莉莉絲無聲對峙。
見維希來了,他視線模糊,淚眼汪汪地回頭。
維希看懂局面,笑道:“把藥喝完病才能好啊。”
科斯特倔強搖頭,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向外蹦:“不,要,我……我能,能自……愈。”
莉莉絲不允許任何人質疑她的醫術,輕嗤一聲:“不僅無法自愈,還會留下後遺症,就算找最好的牧師來也無濟于事。”
同時她無情地宣布:“而且為了治療脖子上的傷口,你還要喝另一份更苦的藥湯連喝三天,一天三次。”
聞言科斯特睜圓了眼睛,盈滿淚水的眼眶兜不住豆大的珍珠,順着臉龐滑落,他看看莉莉絲,又看向維希,不敢置信地求證真假。
維希憋着笑,展開手心,白手帕中包裹着四五塊乳黃色的奶油杏仁糖,手帕打開的那一刹那,莉莉絲不禁捂鼻,帶着面紗也阻擋不了那過分甜膩的味道。
而對飽受苦藥的科斯特來說甜度正好,醇厚蜂蜜在嘴中化開,甜杏仁片和開心果仁咬在嘴中,咯吱作響,美味到吃完一個還想吃下一個。
維希手掌後撤,道:“捏着鼻子,一口氣喝完吧。”
科斯特看了看剩下的糖果,對上紫得發黑的藥湯,深吸一口氣,如飲毒藥、慷慨赴死般一口灌下。
怎麼感覺比剛剛更苦了啊喂!
他把剩下的糖果一掃而空,嘴裡塞得滿滿當當,斷斷續續地嘟囔着:“這是,在哪裡買的,我也要買……”好像糖果才是他的救命藥。
維希低着頭,把手帕收起來,低聲道:“你想吃,以後我給你買,想吃多少都可以。”
科斯特感動不已,又想起維希在知道他身份不明的情況下依舊趕來并肩作戰和維希的悲慘身世,愈發确信自己決定正确,沒有看錯人。
此刻他内心好像有個小惡魔,張揚着翅膀,驕傲叉腰地對維希保證:隻要你幫我查明那股神秘力量,這輩子不殺我,我一定保護你旅程一路平安,絕對不對你下手。
然而,維希把手帕來來回回疊了四五遍也沒聽見回答,他隻能先把莉莉絲送走,再坐到床邊,思索着開口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比剛剛好點了嗎?”
“好點……了。”
說話還有些困難,藥效在慢慢起作用。
科斯特說完,室内寂靜良久,奇怪地陷入沉默之中,他動了動手指,有些尴尬,想着也該禮貌點回問維希傷勢如何。
維希卻比他先開口,聲音輕而飄,像羽毛,但穩穩落在科斯特肩頭:“你不覺得奇怪嗎?”
“嗯?”
“我母親的魔力在她所屬的精靈族群中不算低,而我這個混血兒卻……”維希自嘲一笑,“像個怪物,不是嗎?”
科斯特了然,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估計維希能猜到老城主單獨對科斯特說了些什麼,所以特來問他這個夥伴的看法。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小小的血脈遺傳問題而已,見過炎魔與魅魔生出沒有魔力的孩子的魔王陛下咂咂嘴,糖果的甜味尚存唇邊,認真道:“不是的,沒有你這麼好看的,怪物。”
魔界中好多奇形怪狀的怪物,深淵地獄中更多,醜到簡直不能稱之為生物,要是有維希這麼好看的怪物,他遇到了一定會樂瘋了撿回去養大的。
維希初次對朋友揭開傷疤,他相信路塞爾定不會像小時候的那些人一樣冷言冷語、大肆嘲諷,可能會安慰說些不在乎之類的言語,畢竟他一開始就稱自己是劍士,帶着微薄魔力的劍士比幾乎毫無魔力的魔法使讓人好接受多了。
總之,他還是緊張且沮喪的,決計沒設想會得到這樣的回答,路塞爾認真的模樣仿佛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心情就像過山車,沒有惡意,反而被誇贊了相貌的維希松了一口氣,又有些羞恥道:“原……原來如此。”
“隻是你以後如果想給劍附上魔力,别在灑血了,我可以幫你啊!”
科斯特挑眉,驚喜于他終于能正常說話了,沒有注意到維希短暫地怔愣了一下。
“嗯,好。”
他看着恢複往日活力的少年,唇色不再蒼白,漸顯紅潤,順利成章在老城主的誤導下相信了那血液的效果全是因為混血兒。
他想,這不是很好麼?這樣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