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杭州回來已經一周了,時間也到了年三十。爸爸找到了小劉的親戚,可聽爸爸說他的親戚并不想去認領小劉的遺體,還責怪辛苦養大的孩子,去了聖麗後一次都沒有聯系,舅母更是說什麼果然是養大了個别家的孩子,跟個白眼狼一樣。不過在爸爸不懈的勸說下,小劉的親戚終于答應簽署授權書,授權爸爸幫忙料理小劉的後事。授權書上冠冕堂皇地用了路途太過遙遠,無法負擔旅費的理由。不過有了這張紙,小劉的遺體終于可以入土了。
而在這一周多的時間裡,佑善也沒給我任何的聯系。開始我也曾嘗試給他發些無關緊要的問候,但我本來就不是善于寒暄的人,加上他沒有給任何的回應,幾次後我便也放棄了。總覺得我們兩個又回到了正式交往前的狀态。
從老家回來的媽媽和爸爸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而我站在客廳的窗邊發呆。這裡的家樓層高所以視線比我們在麗影的家好多了。本是覺得中國本土過年的氣氛更好才急着趕來,但事實上因為本土人更重視回家過年,所以越是臨近年關,這種中心大城市的街上就越是蕭條。樓下馬路上連車都很少,更不用說過年的熱鬧氛圍了,這裡的城市反倒有些異常的安甯。
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我趕緊拿起來看。可惜來電的不是我等着的那個人。
我接通了王朗打來的視頻,電話那頭兩人正在燦爛的陽光下身着短袖,和我這邊冬天厚重的棉襖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Hey Bro~”王朗給我炫耀了一圈他身處的海灘,然後跟我打了招呼。
“你在哪兒?”沙灘不遠處的小山上有座西式古堡,和我之前見過的金沙不一樣。
“哈瓦那!不過等等就要出發去舊金山和家人團聚了。”他的鏡頭轉向了他身邊的詠荷,詠荷也笑着和我揮手招呼。
“你最近怎麼樣?好久沒聽到你消息了。”
詠荷問完後,王朗也說:“就是就是,放假後你就不和我們聯系了。偶爾我們在群裡聊天的時候也理理我們,跟我們講講你的生活嘛。”
“啊~就是也沒什麼值得說的。”跟你們在SNS上分享的日常相比,我的生活就真的毫無圈點之處。
“聽佑善說你去中國了,那邊怎麼樣?”
“也就和麗影也差不多,現在的城市不都差不多。”
“中國?我也想去。中國過年肯定很有氣氛吧?自從叔父買了舊金山的别墅後,我們都好多年沒回台灣了吧?”
“還不是有幾個叔父為了生意方便入了外籍回國簽證麻煩。在舊金山更方便大家聚在一起。”
在這個世界裡中國因為曆史不同所以是個統一的國家,台灣作為中國的一部分當然也有同樣的簽證政策,所以這個很好理解。不過要說過年的氣氛,城市裡當然不如鄉下精彩。
“對了,佑善有聯系你們嗎?”
“佑善?他從繼承家業後就變得跟你一樣神秘主義了,怎麼了?”“我有一陣子聽說他辦了中國簽證,沒去找你一起玩的嗎?”
“我們的确見過面,可現在一周多沒聯系了。”
“我也有一陣子沒和他聯系了呢,不過都快年三十了,他這會兒應該回橫濱了吧。”“這家夥真是過分呢,連我們可愛的常恩都不聯系,我們常恩想他親愛的霸總了吧?”
“诶?”莫非是我們交往的事他們已經知道了?佑善不是說過現階段就當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沒必要向别人說嗎?“我隻是随口問問,不過,我們兩個倒也沒什麼特别需要聯絡的理由。”
“不用緊張,佑善這會兒還會有什麼事,肯定為家族團聚忙昏頭了呗。今年還是他第一年成為家長負責家族的大事呢。我們這種家族不像普通人,一年就這麼團聚一次,七大姑八大姨的麻煩得很。”
也是,這一點有點像我們村裡,一到過年大家都從五湖四海回來,家族又大又複雜。而且和我們宗社僅因為血緣而在一起不同,有錢人的家族因為互相間尚存的經濟依附而使家族關系更緊密也更複雜。
“知道了知道了,有空我會聯系佑善的。如果有什麼消息我到時候第一時間通知你。”大概見到了我的表情,詠荷這麼對我說。
我們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後,我挂斷了電話。轉過頭來,發現爸媽都做了個松了口氣的動作。這是什麼意思?對了,他們偷聽到我的電話了吧?我在電話裡這麼關心佑善,不會被他們懷疑吧?
要不要問問打探下虛實?就在我猶豫的時候,正好泰恩從廚房裡拿着果汁出來。唉~泰恩也是,如果我是父母,好不容易生了兩個兒子,結果都嫁給男人的話,怎麼想都會接受不了吧?
“哥!怎麼了?”泰恩喝了口果汁問我。
“沒……沒什麼!”
“無聊嗎?我帶你上街找點樂子?”這話怎麼聽着像是中年大叔會說的話?
“街上的店都關門了,去街上能幹什麼?”
“過年當年是做些過年才能做的事啦。”
原來他說的是買煙火啊,幹嘛要把這事表達成這樣?不過,據我所知,城市裡好像不能私自放煙火吧。
“沒關系,我已經查過了,我們那帶不在禁放範圍裡。”泰恩說着把手機拿給我看,還真是。這裡的禁放是按火災風險度和文物建築分布按片劃定的,隻要規定時間規定地點燃放就沒問題。因此售賣煙花爆竹的地方不少,臘月的最後一天也異常火爆。
不過民間煙花為了燃放安全還是有品種限制,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煙花品種和我小時候的也差不到哪兒去,甚至我們小時候玩的一些經典品種還被認為太危險都停産了。
“喂喂~差不多了吧,這麼多你拿得回家嗎?”
“也是,要是佑善哥在就好了,他能派車來接我們。”我就說貪婪是原罪,享受過有錢生活沒法習慣這種生活了吧?
“沒關系,隻要滿額我們也可以送貨上門的!”這時候一旁的營業員過來搭讪說。因為銷售放開所以競争激烈,所以賣煙花的店不僅裝修與時俱進,而且賣的人也親切多了。不像我們小時候,就隻有走關系拿許可證的攤檔,所以賣煙花的大叔在生意忙時總闆着臉不耐煩的模樣,現在配套服務也跟着現代化了。
“哦!那個好漂亮!我這輩子都沒想過這種煙火還能親自放。”
旁邊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煙花飛天綻放的演示,那朵在夜空中綻放的花火,和我前陣子在金沙海灘上看到的一模一樣。那時和我一起看的人,自然是佑善。唉,我怎麼就又想起他來了。
“哥~你想買這種的嗎?我剛剛問了店員了,這種超限制了購買要向社區自治會提申請,今天再來買肯定來不及。”
泰恩已經登記完送貨信息回來了,回過神來的我趕緊搖了搖頭。“隻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和佑善哥一起看的煙花嗎?日本和中國差不到哪兒去,春節應該也會放這種吧?”
又是夏佑善,“我想他的事有這麼明顯嗎?”
“當然了,每天都挂在臉上。那天佑善哥走後,你就沒那麼活潑了,就算笑也是應付式的。都讓我想是不是以前那個哥又回來了。”他回答說,“說起來佑善哥還是沒和你聯系嗎?今天不是除夕嗎?吃完年夜飯大家都要打電話互相拜年,你要不要用這個借口再給他打個電話看?大家都是華人,如果拜年電話都不接的話也太過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