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麗影的第三天，爸爸就辦完了所有的手續。小劉和爸爸以前的生活差不多，工作中偶爾也會有些朋友，但大多都是自身難保的暫時同事關系，有深交的不多。

來給小劉送行的，除了我們一家，就隻有老王，港口奶奶和特地陪奶奶來的彗星。雖然承諾港口奶奶一定會找到彗星的身份，但據我所知到現在還沒有一點進展。而現在佑善失聯了這事不用想更是會耽擱了。

因為爸爸告知獲得了授權，所以警方在假期裡加班進行了解剖。部分化驗數據據說還沒有結果，但他的遺體已經重新畫完妝供我們告别。

躺在擺滿了鮮花的棺材裡，小劉的面容無比甯靜。多虧了現代技術，雖然去世已久，但畫完妝的遺體就像是剛睡着時那樣平和。

奶奶看到他的臉後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哎呦～我們可憐的小劉，剛剛還清車子的貸款，還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呢，這孩子的命怎麼就這麼可憐啊。”

我們趕緊去勸奶奶，不過說起來，我們都是男人，媽媽和他的交情也不深，有一個人哭下總算是有送人的氣氛了。

“這個時候這麼問可能不合适，但剛聽您說他還清車子的貸款是什麼意思？”去殡儀館的車上老王問，“根據我們的調查，他的車子是歸運輸公司所有的。他名下也沒有多少可以執行的資産。”

“不不不，他跟我說過貨車是他自己的。就在出事前一個月，我還在小區院子裡見過他。說他馬上就要還清車子的貸款了。”

”如果貸款買車的話銀行就會有抵押記錄，他出事了銀行肯定第一個來關心他名下的資産。”

“會不會是金融租賃之類的？如果是金融租賃的形式，所有權人就在讓渡一方。等貸款結清後受讓方就可以選擇過不過到自己名下。”好歹我也是商科出身，這種程度的商業知識還是有所了解的。所謂金融租賃簡單說就是以租代售。委托人委托金融機構購買價值較大的設備，通過租賃的方式交給委托人，委托人每月或每年交付租金，在約定租賃期内的租金基本等于設備本身的價值加利息。待租賃期滿後，委托人可以選擇低價購買或放棄設備剩餘的殘值，如果購買該設備的所有權就會過戶到委托人那裡。但據我所知，一般金融機構的金融租賃業務，隻面向有相當實力的大公司。

“不，雖然正規銀行隻和企業合作，但有這種需求，民間金融也會用這個手段。像營運貨車這種生意本來也要挂靠運輸企業，所以像赤馬物流這種企業當然也會面向合作司機提供這種服務。”老王撓了撓腦袋說，“為了多賺錢，在還完錢還沒過戶的時候謀财害命，九十年代某些地下金融倒也的确會這麼做。但現在法制健全了還真很久沒聽說這種事了，赤馬物流是麗影港務下的正規企業，更不可能做這種事。再說，要真是這樣，赤馬物流這次賠償的錢也遠遠不止這輛車的錢。還是我多想了嗎？對不起，這種時候的确不該問這種問題的。”

“但如果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别的呢？比如他知道了什麼秘密之類的，比如他卷進了什麼事件之類的。”

老王覺得有道理，便轉過頭來問我：“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不好，差點就把那通電話的事說出來了，這可是牽涉到我們全家的事。“不，這倒是也沒有。”

“那是第六感嗎？你平時是不是喜歡看偵探小說？在麗影塔見到你，就覺得你Sense不錯呢。”

“那次隻是瞎貓逮上了死耗子吧。”

“做刑偵就是需要這種Sense，你要不要考慮下考個警校試試？這歲數開始鍛煉還來得及哦。”

你以後想做什麼？有什麼夢想嗎？聊到了這個話題自然又想到了那個人。那個給了我無限幻想的人。不過現在有必要查下所謂的赤馬物流，雖然是詠荷家的企業，但照王朗的說法這個圈子裡為了利益平衡和共享，往往有着錯綜複雜的關系。

果然，一查就查到了三年前的新聞。中國第一電商Buyba為了加強與物流的合作增持了大量物流企業的股份，其中也包括麗影ToC第一的赤馬物流。Bb公司希望通過這次戰略合作，輸出電子信息技術，幫助物流企業的信息化改造。新聞下面有新聞鍊接，雖然Buyba是中國第一的電商企業，但其大股東是夏銀财團下專門投資IT獨角獸的future基金。

在海景城的迦海寺裡送完了小劉的最後一程。吃完晚飯後，我和家人告别，獨自一人去了麗影塔。回來的每一天我都會嘗試去麗影塔上看看。意外的是，今天保安看到我後拿出手機來看了看照片，問我是不是叫吳常恩。

我點了點頭，他恭敬地對我鞠了個躬，然後請我進去。是佑善回來了嗎？對，明天就要開學了，他一定當我是今天回來的，所以前兩天才沒有吩咐好保安。

我連向保安感謝都沒顧上，心急地進入了塔内。塔的大廳已經重新裝修，附屬的商店也擺上了商品，海報上寫着開業的時間。我迫不及待地登上了電梯，換的新電梯視野比之前更加寬闊，城市的夜景也顯得更加絢麗。

這是……什麼啊？觀景大廳裡，裝飾着滿是愛心氣球的小舞台，就是電視劇中求婚常會出現的那種裝飾。說不上特别，但好在也覺不出俗氣。我不敢靠近，隻在一邊的觀景玻璃前停下了腳步。窗外的天幕已成了墨色，遠處城市的那些地标都已亮起了燈光，水泥森林成為了炫彩的舞台。

我看着這番景色，靜靜地等到那個人的到來。到時候燈會變換色彩嗎？會有什麼樣的表演嗎？會有請來的人祝福我們嗎？要是有陌生人在場的話，一定會變得無比尴尬吧？我的腦海裡已經演完不止一部電視劇裡的場景。

隻是時間是不是有點晚了？是因為他的航班延誤了嗎？天空中那些不斷閃爍的夜間航班指示燈裡會有他的飛機嗎？

就在我有些無力地趴在欄杆上的時候，背後傳來了腳步聲。是他來了嗎？我有些興奮地轉過頭去。

雖然為了欣賞街景所以特意用暗淡的燈光，但不知是不是沒對公衆開放所以今晚開的燈特别暗。昏暗之中隻看到他高大的身影，雖然身材相似，可卻感覺不到佑善的氣味。

“是常恩嗎？”

他側過頭來觀察我問出了聲，這聲音是詠荷。

“佑善呢？他沒來這裡嗎？”

他走到我的面前，窗外的光透進來顯現出他的臉，我朝他搖了搖頭。“他有和你說會來這裡嗎？”

“其實……我沒能聯系上他，而且我聽說佑善過年也沒有回日本。”他的臉上浮現起擔心來，“我向他家裡人打聽了他的日程。這兒還是他年前定下的日程，說是之前對你的告白太過草率了，想重新正式地對你告白一次。因為沒法對外人公開已經覺得委屈你了，所以想讓你留下美好的回憶。”

觀覽廳裡的這些裝飾，都能讓人想到它的每一個細節。隻可惜主角沒有出現，浪漫的大戲也沒能上演，還真是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回憶。

“但是你不用擔心，我剛聽說夏銀财團投資英國AI企業的計劃已經有了結果，近段時間這項工作将收尾而且會舉行簽訂合約的儀式。佑善這段時間很可能在英國工作，忙完這段時間的工作就會回來。”

“到底是什麼工作連你都沒法聯系上？你真的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嗎？”

有戲，隻是這麼一說，詠荷臉上的表情就起了變化。不過原本就是為了試探，一旦真的知道了這個結果卻又變得不知所措。說實話，我完全沒有想過這種可能的後果。

“運輸司機小劉的那場車禍，你們家族參與了多少？為什麼賠償這麼多錢？”

“那完全是意外，我們隻是在履行自己的商業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