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科的前三年中,每到六月的最後一星期,周浩就能獨享他和張濤、李想的三人宿舍。
他的兩個室友都在招生組做志願者,每年的這一周都要回生源所在地的省份去協助高考招生工作。周浩本就是閑不住的性格,更不用說他剛上大學時隻是個十五歲的半大孩子,這種事他自然也要湊個熱鬧。結果大一下學期遞交了報名表,老師們見他剛過十六歲生日沒幾天,便不願意承擔帶未成年人出遠門的風險,面試都沒讓他參加,就把他給打發回來了。
周浩對此十分不忿,雖說是出遠門,但回的是家鄉,又有張濤陪着他,怎麼會不安全呢?
劉瑞搬走後,他們餘下三人相處得相當和諧愉快,李想和張濤見他年紀小,都對他多有關照。但平心而論,比起對李想,周浩對張濤要更親近幾分。
這種親近感的組成成分略顯複雜,三分有理有據,三分有迹可循,再加三分說不清也道不明。
張濤自身的親和力強,平時很讨小孩和小動物喜歡,周浩能被他吸引本就理所當然。而且他們兩個是同鄉,都從浙江省考過來。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周浩的父母在送他入學時得知此事,還握着張濤的手拉了好一番家常,又拜托他多擔待周浩的天真随性,俨然一副“托孤”的架勢,憂心思慮之情溢于言表。
張濤也果真不負周母周父所托,從最初和李想每天輪流定鬧鐘叫周浩吃蘋果、喝牛奶,到後來經常順手把他的衣服和自己的一起扔進洗衣機,還随時備好零食,從不讓在長身體的他餓肚子……張濤對周浩的照顧滲透進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包括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幫他解除遊戲的未成年防沉迷機制。
這些小事已經足以解釋為什麼在兩個室友中,他唯獨對張濤産生了特殊的親昵感和依賴感,但他與張濤之間卻又遠遠不止這些小事。在他沒有與同齡人一起綻放,荒草叢生的青春期裡,張濤的陪伴不僅是一劑慰藉的良藥,也是一叢被太陽曬得溫暖蓬松的狗尾巴草,每當有風吹過,就晃得他一陣莫名地心癢。
他們之間有個秘密。
大一開學沒多久後的某個星期日,李想要參加社團活動,一早就出門了,寝室裡隻剩他和張濤。他們兩個在思修課上被随機分配到同一小組,九點鐘要去圖書館和其他組員一起讨論作業。周浩前一天去了實驗室幫忙,回來歇下時已經不早,張濤讓他安心躺下睡覺,第二天早上會準時叫他起床。但勞累一整日的周浩卻完全沒有因為聽不見鬧鐘的聲音而睡過頭,他甚至在手機鈴聲響起之前就醒了過來——因為一股極其陌生的,冰涼黏膩的觸感。
在讀大學之前,周浩整日忙着自學課内知識,還同時兼顧着數學和化學兩門競賽項目,充實的日程和孤單的環境讓他沒有體驗情窦初開的時間和機會。他還接連跳了三級,碰巧沒在初一接受過最基礎的生理衛生教育 ,又由于情竅未開,不懂得自己去多做了解。所以初次面臨這種情況的他難免不知所措,天才的大腦也突然宕機,躺了十幾分鐘都想不出一個完美的解決方案。
“周浩,該起床了……我已經洗漱好了,你也去吧。”張濤踩着床邊的梯子,輕拍了幾下他的肩膀。
北京還沒徹底入秋,男生睡覺時都穿得清涼,周浩完全不确定自己此刻下床會不會被張濤察覺出什麼端倪,隻想着再稍微拖上一會兒,趁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時再下去。于是周浩佯裝還不清醒,小聲咕哝道:“困……腦袋昏昏沉沉的,讓我再躺會兒……”
張濤卻突然倍感緊張:“你的臉怎麼這麼紅?皮膚也有點燙,還覺得頭暈……是不是發燒了?”
随着張濤的手掌探上他的額頭,周浩的身體緊繃僵硬起來:“我沒有,我隻是……”這本不該是件多麼令人感到羞恥的事,但他沒有處在一個私密的環境裡,也沒有做好任何心理準備。
張濤又往上踩了一階,以方便更近距離地查看他的情況。周浩甚至能聞到他呼吸間留蘭香牙膏的薄荷味道,連忙驚慌失措道:“别……别過來!”
見他這副極其不自然的反應,張濤就算再遲鈍,也隐約能猜出發生了什麼。他急急忙忙地從梯子上下來,差點一腳踩空:“……那我先出去吃早餐了。我們一會兒直接在圖書館見。”
張濤幹脆利落地把宿舍門一帶,略顯慌張地往樓梯間走去。結果沒邁出幾步,他就發現自己的手機和飯卡全都沒拿,腳底踩的甚至還是拖鞋,隻好灰溜溜地回到寝室門口站着,一邊平複着尴尬的情緒,一邊盤算着最好什麼時候敲門進去。
盯着腳趾尖發了将近二十分鐘呆,張濤終于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剛準備擡手叩門,穿戴整齊的周浩卻先他一步從屋裡開了門。他們之間隔着一道無形的屏障,張濤遲疑着沒踏進一步,周浩也猶豫着沒走出來。
“不是在圖書館見嗎?”周浩顯然也沒想到他還在門外,神色再次慌張起來。
張濤對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太急了,什麼都沒帶,鞋也忘換了……”
“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要趕你的。”周浩忽然底氣不足地道起歉來,眼簾不安地低垂下去,“我……太緊張了……以前從來都沒這樣過。”
張濤從沒想過這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小孩也有這樣乖巧的一面,本就沒有任何責怪意味的語氣更加柔和:“别緊張,大家都會這樣的。這很正常,你隻是長大了。”
道理雖然如此,兩人卻都很難立刻就恢複往日裡的鎮定自若。周浩的耳朵還紅着,他試圖沒話找話,張濤唇邊的一抹白色碰巧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這裡……有牙膏沫。”
見張濤擡手摸了好幾下都沒找對地方,周浩索性伸出手,從他嘴角抹掉了那道已經幹涸的痕迹。與冰冷黏膩同樣陌生的溫暖柔軟被指腹所感知,順着動脈血管傳遞至心髒,帶來一陣難言的悸動。如果一定要去解釋那三分說不清道不明,這個清晨在他指間久久萦繞不去的薄荷香氣或許能夠作為一條隐秘卻有力的證據。
張濤推了推有點發怔的周浩:“走啊,吃飯。”
“走,離讨論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應該來得及。”周浩終于回過神,從屋内踏了出來。他關上門,和張濤并肩向樓外走去。
“等等……”下樓梯時,張濤低頭看見了腳上的拖鞋,又掏了兩下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一拍腦袋,在周浩疑惑的目光中轉身折回來時的方向,“我又什麼都沒帶。”
那個早上的事再也沒被他們所提起過,周浩照舊在好室友們無微不至的關心下長大,從需要仰視張濤,到與他平視,再到可以俯視他,三年時光的匆匆而過如此具象化。
“時間過得也太快了。大一的時候,周浩還因為年紀太小被招生組老師勸退,怎麼轉眼間就成年了……大三也快過去了。”酒足飯飽後,張濤往椅子上一倒,開始感慨歲月如梭。
周浩今天過十八歲生日,三人一起出來聚餐,以此幫他慶祝一番。他們選了個露台上的位置,在室外吃這頓晚飯。北京春夜的風和煦暖軟,幫周浩一起吹滅了蛋糕上的蠟燭。他興緻勃勃地拿起酒瓶,又給自己添了一杯:“那個老師當時還說,招生就像談生意,免不了要喝點酒,不适合我這種未成年人去……現在可沒人能管得了我了。”
在北方省份參加了兩年高考招生工作的李想早已稱得上身經百戰,點了點頭道:“你如果真的跟張濤一起回浙江去招生,恐怕每天飯局結束就要他背你回房間了。”
“哪有那麼誇張!”周浩偏生不信邪,将杯中之物一飲而盡。張濤和李想把他看得很緊,過去的三年中,他滴酒都不曾沾過。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酒,勢必要不醉不歸。既然是他的重要日子,室友們也就由他去了。他們兩人都沒怎麼喝,即便周浩喝到不省人事,兩個清醒的大男人應付他一個,擡也能把他擡回學校去。
經過半個晚上的試驗,周浩大約探出了自己酒量的極限,代價卻是暴露了略顯糟糕的酒品。據張濤後來評價,他酒後倒不算太過吵鬧聒噪,性情卻變得異常黏人。釋放友好的對象也很有選擇性,對李想的态度還勉強能維持禮貌客氣,對張濤就變成了恨不得貼在一起。如果不是李想攔着,他這晚恐怕都要和張濤擠在同一張床上睡了。
周浩下車要張濤扶着,上樓梯要他拉着,就連洗漱都要跟他一起,還硬要他把牙膏分給自己。張濤大為不解,卻隻能無奈地往牆邊挪了挪,在狹小的洗漱台前給周浩空出了點位置,再往他的牙刷上擠了點自己的牙膏,看這醉鬼心滿意足地傻笑起來。
“周浩,蹭到臉上了。”張濤也不指望現在的他還有意識清理幹淨,直接擡手擦掉了他唇邊的白色泡沫。
周浩卻握住他将要放下的手,再次送往自己面前:“香……”
“牙膏味而已啦。”張濤從他熾熱的鼻息間抽回手,笑着在他烏黑茂密的頭發上胡亂蹂躏了幾下,“以後我跟李想還是得看住你,可不能再讓你喝這麼多了。”
第二天清醒過來的周浩聽得滿臉通紅,深感自己這次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他對張濤和李想的親近與依賴程度非常不同,甚至跟傳統家庭中小孩對待母親和父親的區别存在着一定的相似性。生活中無論大事小情,總要先喊“媽”,即便喊了“爸”,下一句接的也必定是“我媽呢”。
第三年的高考招生季,他的兩個室友在六月末一同前往杭州,他也再次過上了手忙腳亂的獨居生活。
“張濤,你走之前幫我洗的那件襯衫晾在哪間洗衣房了?”
“張濤,我好餓。上次宵夜的魚片粥好好吃,你點的是誰家的外賣?”
當張濤幾個小時都沒回消息,周浩才在臨近半夜時給自己的另一個室友發去一句:“李想,張濤呢?”
張濤和李想也就走了一周,他卻覺得七天過得比一個世紀都漫長。在兩人回程這天,他激動得一大早就醒了,忙不疊地在微信上問他們今天什麼時候到,要找個館子給他倆接風洗塵。
可當周浩親眼在宿舍樓下看見疲憊不堪的張濤和挂着兩道黑眼圈的李想時,他頓時就覺得這飯不吃也罷,這二人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寝室,躺在床上睡到天荒地老。
“你倆這回是去招生了嗎?”周浩接過了張濤手裡的行李箱,“我看像是去打仗了。”
李想和張濤交換了一個眼神,對周浩苦笑道:“……和上戰場也沒什麼區别。”
他連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耳朵湊過去:“怎麼回事?”
張濤被他這副天真沒心眼的樣子逗笑,卻還要想想哪些事不該說給他聽:“回去再給你講。”
“好嘞!”周浩一高興,把李想的行李箱也拎了過來,一手一個,大氣都不喘一下地往樓上蹿去。
李想試圖緩和一下兩人之間從今早起就有些沉悶的氛圍:“……這麼能幹,這三年确實沒白養。”
雖然不太合時宜,但張濤還是産生了些許欣慰之情:“孩子大了,是時候孝敬咱倆了。”
大三的暑假,三人都打算留在學校不回家。這将是個相當忙碌的夏天,在小學期結束之後,張濤就會正式開始考研備考,李想也要跟他一起複習專業課,以此準備保研的筆試和面試環節。
周浩則有保送至更高學府的打算,一邊參加學院的社會生産實習,還一邊兼顧着各大高校的夏令營。他早在六月就拿到了北大物院的優秀營員身份,如今正等待着清華物理系的面試結果,鄭教授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前來聯系他,向他表達了學院和學校對他能繼續留在北航讀碩博的殷切期盼。
招生辦的老師們憑借着三寸不爛之舌和相當誘人的條件,讓他的父母幫他選擇了本科就讀于北航而非華東五校。周浩對這種事一向不太在乎,既來之,則安之。他深知自己生來就是塊無論置身于何處都能發光發亮的金子。更何況北航當年所給出的承諾也都在這三年中一一兌現了,他領着一筆筆豐厚的獎學金,享受着最頂級的科研資源,學術成果的數量和質量遠超清北絕大多數本科生,倒也不算明珠蒙塵。
三年後的今天,北航試圖開出更優厚的價碼來挽留這個十八歲的天才。周浩自知這十分理所應當,因為他在未來六年所能創造出的價值絕對要高于學校如今可以給予他的一切,所以他現在要什麼都不算獅子大開口。而且他必須得趁着當下多薅羊毛,過了這村恐怕就沒這店了。
剛聽完助理報價的鄭教授咬了咬牙:“……買!你還有什麼條件?”
“讓我室友張濤保研。”周浩話中的底氣跟他方才要獨立實驗室和三千萬的設備時一樣充足。
鄭教授沉默了一陣:“……誰?”
周浩真的以為他沒聽清,于是大聲重複了一遍:“我室友,張濤。”
助理在旁邊低聲提醒道:“保研這件事無論如何也要按學校的規章制度和流程來……你室友得先交報名表,再參加學院的筆試和面試,得到推免資格之後,才到聯系導師這一步。”
周浩當然無條件信任張濤:“他肯定能拿到保研名額。但是鄭老師,哪怕有再多學生聯系您,您也得收了他,讓他和我當同門。”
“我今年隻能招兩個碩士研究生。除了你,另一個我也已經有中意的人選了。”比起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透明張濤,鄭教授更想收入門下的是在老師們口中風評極好的李想,于是他拒絕道,“實在是沒辦法招三個學生。”
“滿足不了就算了,到時候我在推免系統裡填北大物院,直接保到外校去,您就繼續隻招兩個學生吧。”周浩也不再多費口舌,起身欲走。
助理眼疾手快地把他按回椅子上:“小同學……有話好好說。”
鄭教授愁得直搖頭:“那個什麼濤……他各方面條件都滿足吧?”
周浩知道此事大概率是成了:“鄭老師,那可是我室友,成績隻比李想差一點。把他招了,您肯定不會後悔的……保研面試的時候也麻煩您多關照他一下。”
鄭教授回答得相當義正言辭:“老師們不可能在考核上放水的啊,想都别想。如果他自己不夠優秀,拿不到推免資格,那也照樣做不了我的研究生。”
“不是那種關照,專業知識您到時候随便提問。”怕他産生誤會,周浩随即解釋道,“張濤很厲害的,但他容易緊張……您問他問題的時候能不能别太闆着臉,語氣稍微溫柔客氣點兒?”
鄭教授倍感無奈地望向面前這張尚顯青澀的臉:“好,老師答應你。”
“鄭老師已經在幫你借超級計算機了,要不等借到了再開始?”張濤在後面緊追不舍,還險些沒跟上周浩的步子。
周浩火急火燎地踏進了寝室:“不行,我等不及了,先算算看吧。”
李想早就在微信上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需要我幫忙嗎?”
“當然要啊,不過這次我也不知道會算到什麼時候。要不……”周浩已經在給筆記本電腦開機,“張濤,能幫忙請個外援嗎?”
在保研這件事上,張濤算是欠了他一個人情,如今終于到了能還的時候:“好啊,你想找誰?”
就在兩個月前,正為考研而焦頭爛額的張濤忽然被他塞了一張打印好的推免資格申請表,一旁的李想也勸張濤跟他們一起填完表格遞交上去試試,至少不會有什麼損失,還可以把筆面試當作專業課知識複習的階段性成果檢驗。實在經不起兩人輪番勸說的張濤決定一試,結果這套流程竟然出人意料地順利。他筆試發揮得很好,成績甚至略高于李想。面試時雖然無法将所有問題都對答如流,但平日裡幾個總愛黑臉的老師态度都比較友善,他至少有勇氣完整地表達出自己的見解,過程中沒出現令人尴尬的冷場。于是他們三人都在九月下旬成功拿到了保研名額,張濤也就不用再繼續吃考研備考的苦了。
鄭教授能發郵件聯系他這件事也使他相當受寵若驚,他本以為自己隻有到處懇求導師收留或者聽天由命地等待學校分配的份兒,卻不成想手頭資源非常豐富的學術大牛也願意主動向他抛來橄榄枝。當周浩像小狗一樣晃着尾巴前來找他邀功時,張濤才打消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的疑慮——天上果真不會掉餡餅,但小狗會給你叼餡餅。
周浩當初遞來的一張申請表和不遺餘力的引薦讓他未來的去向早早就有了着落,他現在甚至已經在鄭教授的課題組做了一個月科研,所以他無論如何都會幫周浩這個忙,哪怕——
“既然要大量計算,那我想找一個數理基礎和編程能力都很強的人幫忙……薛珅大神能來嗎?”周浩并不明白自己的要求意味着什麼,忙着在書架上翻找參考書的他也完全沒注意到張濤臉上的驚慌。
直到李想平靜地開了口:“那張濤先問問看吧。”他的神情中沒有一絲異樣。
張濤根本不敢繼續與他對視,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手指微微顫抖着撥出了這通電話。薛珅或許正在忙,過了快半分鐘才接,卻又答應得很爽快。周浩對此相當激動,他起初根本沒抱什麼希望,完全沒想到薛珅人還怪好的。
周浩高中時雖然主攻化學競賽,但也參加過數學競賽。即便成績沒有化學競賽那麼優異,卻拿了省一等獎,離進入省隊的名次還不算遠,他自然要對數學競賽多一分關注。薛珅在高三那一年被選進了國家集訓隊,不止公示名單上有他的名字,周浩還多次聽班裡的省隊隊員提起過他。内容無外乎是吐槽他分明半路出家,卻第一年就能拿CMO銀牌,第二年甚至還斬獲了數信雙科國集的變态經曆。
十四歲的周浩為此震撼且贊歎不已,卻不會因薛珅的驚人成就而自慚形穢。因為他知道,自己也是這樣一個天才,隻不過屬于他的時刻還尚未到來。
張濤拿着兩張學生卡去校門口把薛珅接了進來。周浩猜他們這一路上多半都在閑聊,沒說什麼正事,因為薛珅直到站在寝室裡才知道自己究竟要幫什麼忙。
他從張濤手中接過那本疑似出錯的期刊,低頭掃了一眼被圈出來的截面數值:“這确實有問題。”
張濤早已習慣了他們玄學一般的思維方式,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是怎麼看出來的呀?”
“這是直覺吧。”屋中智商高得最不像話的兩人異口同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