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渝垂下暗沉的眸,随後決定了什麼似的,擡眸就要叫晏洛,卻見晏洛直接走了進來。
他沒有看程渝,而是與他擦肩而過。
擦過的那一刻,他輕聲說:“你先走,我留下來。”
程渝扣住他的手腕:“你又在瘋什麼——”
晏洛掙開,轉頭,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然後又微微笑起來,溫聲道:
“沒事的,這裡有謝教授。去做你想做的事。”
說罷,他走到謝延身邊,兩人低聲交談。
程渝握了握空蕩蕩的手心,沒心思再去猜晏洛的行為代表什麼。他忽略掉心中的不安,再沒有遲疑,大步走出牢房。
他想,他必須取回密鑰。
不管那段記憶有多痛苦,不管晏洛曾經如何明裡暗裡地誤導他,不管周圍人如何告訴他0314是多麼不可信......
他一邊走,一邊撥出聲訊。一直走出總部、走到靜谧無聲的暗巷裡,聲訊終于接通。不等對面說話,他開口,語氣冷靜得可怕:
“常老闆,麻煩告訴我兩年前發生了什麼,就現在。”
他靠上冰冷粗糙的牆壁,嗓音沙啞,強調道:“我等不了了。”
對面沉默良久,傳來一聲歎息。常衾悠悠道:“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長話短說。”
“你發着高燒跟我吵了一架,差點要去揍海元帥一頓,結果出師不利暈倒在我家門口;由于我不計前嫌精心照顧,你醒來後十分感激我,說送了我一枚戒指,讓我自己去找藏在哪兒了。”
“......”
程渝艱難開口:“你還是,詳細一點。”
對面毫不意外地笑了。
“行。不瞞你說,我到現在還能把你說過的話一字不落地背出來......程渝,你是第一個敢這麼跟我說話的人。”
*
臨時實驗室,簡易行軍床上,青年緊緊閉着眼,純黑長發散落,垂到光滑的地面上。複雜的儀器探針紮在手腕裡,顯示屏上,一串串藍白數據不斷疊代,曲線劇烈波動,時不時降到紅線以下。
灰發青年一手抱着剛抽完的血包,一手舉起試管,搖了搖頭。
“不行。我不是401,對Ⅱ類1号沒有那麼了解。”
謝延啧了一聲,抽出一支鎮定劑,直接紮進晏洛蒼白的側頸。液體注入,血珠反沁出來,暈染一片。
“隻能靠他自己撐過去?”
灰發青年點了點頭,道:“他喚醒了族人,就必須要做王。”
說罷,他有些心不在焉,往門口瞟了一眼。
謝延猜到他的心思,道:“錢曜在隔壁,實時監控,想去就去。他現在完成度有70%,但是幾乎沒有過去的記憶。”
灰發青年眼眸一亮,一邊退出去,一邊唠叨:“正常,他畢竟死過一次.......研究方向應該改一改,如果從模拟王的激素開始......”
等到門關上,謝延揉了揉眉心,淡淡問道:“你什麼時候恢複的痛覺?”
晏洛慢慢睜開碧綠的眸,勉力坐起來,疲憊地倚上牆:
“有一個多月了吧。”
“情感能力?”
“見到程渝的第一眼。”
謝延扯了扯唇角:“真是感天動地。”
晏洛轉過頭,瞳孔卻渙散着。他輕聲道:
“339不是肖教授。肖教授負責Ⅰ類的研究,兩年前就帶着Ⅰ類1号離開了。”
謝延瞬間眯眸:“Professor去哪兒了?”
“不知道。”
空氣再一次陷入沉默。
謝延看了眼沒有任何平複迹象的曲線,問道:“能撐過去嗎?”
“不知道。”
謝延:“什麼都不知道,小渝怎麼沒把你揍死?”
“不知——”
晏洛勉強勾了勾唇,啞聲接道:“因為他心大吧。”
“晏洛,你知道你這句話像什麼嗎?”
沒聽到晏洛的回答,謝延自顧自地接下去:“小情侶開始吵架鬧分手的第一句台詞。”
“哈。”
晏洛伸手蓋住額頭,順手撩起碎發,擦去細密的汗珠。
“這事兒沒法說請。我沒有參與他的過去,而分擔他過去的那個人是我親手殺的,那人也是我的朋友......太亂了。”
見他不想多講,謝延點點頭,順便轉移了話題:
“之前答應過你講一個小渝的童年故事。就現在,你别動腦子了,省點力氣,聽着吧。”
不等晏洛做出表示,謝延眼神飄遠,嗓音淡淡響起。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他偷偷跟着第二軍團去了荒星,給程蔚羽上将、約瑟中将上墳,被穆自逍抓了回來。”
他輕輕笑了一聲:“挨了一頓好打,還要爬上屋頂找我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