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想他了。”小雨使了個鬼臉跑進去。
她啊,是想他了。以前不抱希冀,遙遙無期的相逢沒有指望,心頭便不會那般渴求。而今,每一日,都要在等待中度過。
記憶中的長安啊,兒童長成了少年。也無法隐藏内心的不安。
雨時斷時續,一直落了好些天,終于放晴,暑期便逼面而來。
在楚睿卿的調理下,明月的氣色已好了許多,柳文暄也恢複得差不多。
承瑜無聊,見李珺珵回來,忙跑過來,道:“哥,我無聊死了,還是羨慕程子弢,能去西北帶兵打仗。”
李珺珵不動聲色将手中的信箋收在袖子裡,道:“此時是夏季,西北幹旱少雨,極是難礙。将士們浴血奮戰,為的是天下太平。我們這些在錦衣玉食中長大的皇子,能竭力保住一方安定,方不虛付了天下百姓仰賴。”
承瑜脖子往後一縮,最怕他哥給他講大道理,道:“好好好,我去練劍了。”
院子裡有白色的槐花飄落,遠處,聽見承瑜練劍的聲音。
楚睿卿從屏風後走過來,道:“你把天兒畫像挂在那邊,就不怕承瑜他們看見?”
“看見也不怕,就說是夢見的。”
楚睿卿滿面是慈祥的笑意,道:“衆皇子雖都承了陛下的英朗隽秀,獨你最得天地鐘靈。隻是你這孩子和天兒一樣,從小就喜歡把事壓在心底。”
“叔父不必擔心,那麼多艱險的路都走過來了,如今有你,有天兒,我心中更踏實。”李珺珵将袖中的信箋遞出來,是天素寄來的,信上隻有四個字:安好,勿念。
穿過潇灑的筆墨,眼前浮現的是她的影子。
楚睿卿将信箋遞給李珺珵,知天素心事重重,字越少,心事越沉,道:“你明明不到十六歲,偏偏看得比六十歲的人還透徹。我們這一輩當中,天資最好的是陳儀,當年中了探花時,也才十七歲。”
“陳大将軍文可治國安邦,武可跨馬平天下,也是我們後輩學習的楷模。”
正說話間,陳儀過來,遞了密信給李珺珵道:“殿下,還是未查到後陵出現的那人線索,倒是近日發現一黑面具的少年,時常出現在宮禁之中。”
“那個黑面少年,便是我來長安第一日在後陵遇見的。此少年身手極高。他會忍術。”楚睿卿道。
陳儀點點頭:“我的身手到底不及楚兄,沒能拿下。不過看他身骨,也才十二三歲,如此詭異身法,實在罕見。”
楚睿卿眸色一沉,李珺珵亦正色。十二三歲,這個年紀,實在讓二人内心不能平靜。
天朗如果還活着,也十二歲了。
風也潇潇,雨也潇潇。困在舊事裡的人影,也變得虛無缥缈。
記憶中天朗還是個三歲孩童。珠圓玉潤,十分惹人喜愛。
人間哪有那麼巧的事,楚睿卿道:“他們怕是在查我,看來我不親自出馬,很難引蛇出洞。”
李珺珵思忖片刻,道:“叔父,不如我們來個請君入甕。”
他的手指在桌上,在紙上畫了一道,向東延伸到紙外。
陳儀捏着下巴道:“我看行。”
翌日,楚睿卿給柳文暄複診後,從夾城出了通化門,打馬東行。
黑面具少年緊跟其後,身影如幻。
方入城東樹林,那少年飛身攔截楚睿卿。
楚睿卿身手敏捷,與少年交鋒格鬥。兩人均未用武器,徒手格鬥拼硬功夫。
楚睿卿賣個破綻,少年人伸手向他面具抓來,楚睿卿也趁勢抓向少年面具。
兩人臉一撇,迅速錯開。
少年踩踏樹身,一個翻身,伸手抓向楚睿卿。楚睿卿手掌一擋,兩人均握住對方手腕,不肯松手。出腳格擋,空手相抵,一時不分高下。
少年手被楚睿卿禁锢住,戴着面具的楚睿卿用力看那少年眼睛,隻見少年目光渾濁,是受了迷幻之狀。
楚睿卿的勁終究比那孩子大許多,他兩手用力一壓,少年手被握住。楚睿卿騰出一手伸向少年面具,少年往後一仰。楚睿卿扯開他衣衫,他身上好些紅印。
楚睿卿是大夫,一眼就看出是控制人的邪術。
須臾,林中暗箭飛來,兩人同時一掙,箭從中間飛過。
霎時間箭雨密布,遠處打鬥之聲激烈。
楚睿卿道:“你在這裡有埋伏?”
少年不答話。
正當楚睿卿再度伸手向少年的黑面具時,長安方向一束求救信号火焰炸開。
宮裡出事了?
本來準備黃雀待後的李珺珵見宮中方向放出信号,急忙返回。
楚睿卿心道不妙。就在此時,一白影從林子中飛掠而出,攻擊迅猛,一把粉末撒向楚睿卿,帶走了少年。
林子中打鬥未停歇,楚睿卿飛身上馬往回趕,見準備伏擊那少年的陳儀反被伏擊。楚睿卿一來,殺手們迅速撤離。
楚睿卿看向陳儀道:“看來将軍手下有細作。”
陳儀看了眼那被捉住的殺手,憤然道:“帶回去好好審。”
“宮裡出事了,快走。”
二人馳馬回長安。
入宮後才知道,有人潛入皇宮在明月宮裡下迷藥,幸好柳文暄在宮裡,李珺珵也及時趕回。
此時明月還昏迷着。楚睿卿給明月把脈,幸無大礙。
陳儀十分惱火,道:“我的計劃被洩露,反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這裡是皇宮,他們都能無所顧忌。”
“能對宮裡如此熟悉,身法還如此好的人,并不多。且那人身形……”柳文暄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李珺珵道。
“那人身形,很像李承珉。”柳文暄說出自己的猜測。他并未告訴大家,那人撫摸着明月的臉,欲行不軌。
幾人面面相觑,陳儀看着楚睿卿。
當年陛下能神不知鬼不覺将楚睿卿換出來,難道李承珉就沒這個能耐?
楚睿卿道:“眼下看來,還不知道長安有多少暗中勢力。”
“叔父,不如到我那邊議事。”李珺珵道。
幾人過去,留柳文暄照顧明月。
衆人走後,明月才睜開眼。
方才那戴着面具的人潛入宮裡時,她并未完全昏迷,那人撫摸着她的臉,她用力掙紮,踢翻了花瓶。
她聽見那人聲音,就是李承珉。
見明月眼中有淚,柳文暄将她擁入懷中,道:“别怕,我一直都在。”
方才若不是柳文暄來得及時,她或許……
明月側通臉,任眼角淚水滑落。
柳文暄知道明月方才是清醒的,拍着她的背道:“沒事了,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