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已備齊，小雨從後院竈房中出來，見喬卓然程子弢兩人悶悶坐在茅屋前的台階上，一臉不悅。

“兩位公子進來吃飯啦。”小雨見二位換了昨日買的新身衣衫，梳理了頭發，風姿甚是動人。除了江皓辰，她還未見過如此風姿清雅的公子哥兒。

喬卓然擡頭看着小雨，小雨心頭如小鹿亂撞，不知覺臉已微微泛紅：“二位公子快去吃飯吧。”

程子弢喬卓然點了點頭。

桌上的吳青安箸，許妙已給衆人盛好飯，李承瑜已無所顧忌大快朵頤吃起來。

喬卓然程子弢坐過來，小雨臉頰越發滾燙，以前見江大人她也沒這般呀。

“小雨妹妹怎麼了，怎的臉色紅紅的？”許妙問。

小雨偷偷瞅了一眼喬卓然，稍微有些不好意思。這麼多俊秀的公子，個個風華絕代，便是情窦初開的女子見了都會心動的。

情窦初開，小雨忽然想到這個詞，當初見到江皓辰江大人，也不是這般感受呀。他哪怕看一眼自己，她的心都要化了。

“沒什麼，可能做飯的時候太熱了。”小雨憨笑掩飾内心的忐忑。

小雨告訴他們，這屋子是先前路過此地的時候就發現了，姐姐估計是在救人的時候想到這裡。

顧慮到以前她們是女扮男裝，此地人根本不知道這就是他們的家，小雨隻能掩飾過去。

然而她談東說西，終究也沒有解決喬卓然程子弢心中的疑惑。

吳青實在閑着無事，在庭院中磨了幾處石桌石凳，許妙在一旁給他擦汗。

程子弢和喬卓然在劈柴，李承瑜在一旁練劍。

天素在磨藥，李珺珵在旁邊幫她整理藥材。

極好的秋日景象。

小雨從屋内出來，喊許妙道：“妙妙姐，跟我一起下山去買點菜吧。”

“好。”

吳青道：“我也去。”

吳青向程子弢揖手，程子弢點點頭，他便跟着去了。

這三個人……幾人掩飾住疑惑的眼神，眼下隻是懷疑，如何找出背後那位用毒高手，他們幾個一籌莫展。

吳青是他們的袍澤兄弟，許妙是吳青的娘子，小雨是文天素的妹妹，文天素是許妙的救命恩人。

眼下，文天素成了他們主子最信任之人。

到底該懷疑誰呢？昨日大灰狼撲向的人是小雨，然喬卓然和程子弢仔細觀察了一天，這小雨傻不愣登的，不像是那般有心機的人。

許妙，柔柔弱弱，不是用武之人。

怕隻怕，人心隔肚皮。一個沒防範好，又出了事。

程子弢生悶氣，撿起地上的石頭，有一搭沒一搭地丢着。

“哥，我劍法有長進了沒？”李承瑜倒是個最不操心的，這種費腦子的事，不适合他，他現在很自覺，不給他哥添亂便好。

李珺珵搖頭。

也太直接了吧，都不給他一絲鼓勵的麼？李承瑜耷拉着腦袋：“你幾時能好起來呀，教我練劍。”

李珺珵淡淡一笑，問天素：“要不你去指導指導他？”

“我并無實戰經驗，你是知道的。”天素淡淡道。

“把他教會了，若是遇到殺手來，也不至于慌亂手腳，卓然和子弢都潛意識裡讓着他，他少了曆練的機會。”李珺珵倒是真想讓天素教教承瑜。

天素挑眉，難道她就不讓着他了麼？

不想程子弢也是個愛拱火的，笑道：“素姑娘，不如在下試試姑娘的身手。”

天素連頭也沒擡，低聲道：“你們身手都太慢了。”

三人都瞅着天素，微微咧嘴，似乎在說，年紀不大，口氣倒不小。

“你這話說着就讓人很難服氣了，上回我們不過是被追殺得精疲力竭，你看到的根本不是真實的身手好麼？”李承瑜很生氣，他也是有爆發力的好麼？

程子弢不屑一顧冷哼了一聲。

喬卓然眼睛餘光看着天素，也未正視她。這女子上看去與李珺珵略小，身材高挑，他見過她身手，并不像是江湖對戰的手法，反而是防禦和模仿為主。

若是撇開他擔心此女子會搶走他妹妹的皇後之位，他心頭還是佩服她的。喬卓然面色沉沉，才意識道，李珺珵根本不喜歡婉妍，為何他如此執念婉妍要嫁給李珺珵呢？

簡直瘋了。

李珺珵目光淡淡掃過這幾個人，承瑜無城府，程子弢遇事容易激動，原本最沉着冷靜的卓然，眼下不僅不聽他的，反而有些敵視天素。

若是她能以楚天曦的身份站在他們面前，大概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吧，她淘氣古靈精怪，本應該是十五六歲少女天真的年歲，那份天真卻在刀山火海之中消泯随風。

眼下隻有清冷，克制，連無所顧忌的相擁都不能。

她于他，是天地，是人間。于他們，隻是陌生的一個江湖女子。

承瑜或許會支持他的選擇，程子弢性格倔強，認定什麼便是什麼，難以轉彎。但喬卓然的态度，他還是有些意外的。

想帶天素回長安，怕也是困難重重。他需及時與長安取得聯系，為天素回長安做好準備。

天素沒想那麼多，看向承瑜道：“你們三個要不一起來試試？”

李珺珵淡淡一笑，天素估摸也感受到喬卓然程子弢的敵意，也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喬卓然的身手不差，眼下修養了這麼多時日，他們也恢複得差不多了。

李承瑜卻道：“你不會給我們下藥了，讓我們身手無法發揮出來吧？”

天素有些無語，擡頭看着承瑜：“所以你也擔心，與我交手沒有把握是麼？”

“我可沒有。”李承瑜絕不承認自己膽怯。

“試試？”天素語氣平靜。

李珺珵怕那兩個較真，道：“點到為止即可。”

程子弢可逮着機會要給這姑娘一個下馬威，喬卓然則心裡想着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承瑜，将我的引雲取來。”

李承瑜去他的房内取來引雲劍，李珺珵看了看，遞給天素。

天素眉頭微蹙，她其實并不習慣用這些利器，李珺珵也看出來她的顧慮，道：“這是我的佩劍，很是堅韌。”

“我怕傷了他們，還是空手格鬥吧。”天素沒接劍，是想讓這幾個心服口服。

程子弢笑道：“姑娘，我們幾個可是用兵器習慣了的。”

天素道：“你們可以用，各自選擇，也算得公平，不是麼？”

李承瑜覺得有些不妥，程子弢卻道：“行啊，若是受傷可别怪我。”

茅屋前的空曠場地上，天素一襲白衣，衣袂随風飄然，着實有些江湖女俠的味道。

風一來，黃葉飄飛，天地間的風雲便聚會在這雨霖嶺山中了。

李珺珵喝着茶，在一旁觀瞻，喬卓然的功夫最高，程子弢去西北一趟，也提升不少，承瑜面對危急時，身手也能爆發，然不逼迫他，便回到本相。

秋風飒飒，黃葉紛紛。

李承瑜着藍色衣衫，子弢是灰色衣衫，卓然是青色衣衫，一明一暗之間，倒有些江湖兒女的風骨。

風乍起，喬卓然腳尖點地，俯沖向前，程子弢退後兩步腳蹬身後的樹，劍刺向天素，李承瑜腳步飛快，拖劍疾走。

天素腳一挪，手中握着一丈長的白绫抖開。

急急急，白绫掃起地上的樹葉，在空中攪亂。

慌慌慌，李承瑜一直擔心她手中有暗器，生怕中招。步伐雖快，心中到底膽怯。

承瑜出劍橫掃，天素擡腳踢向她手腕。

左側程子弢偷襲，劍刺過來之時，天素身影如幻掠到承瑜身後點了他穴道，李承瑜一愣神，渾身已動彈不得。

喬卓然本欲揮劍砍下，見承瑜被點穴，急忙收住劍。他面色鐵青，殺招猛烈，天素手中绫帶飛出，喬卓然迅速揮劍，欲斬斷绫帶，然绫帶柔軟，似乎十分聽主人的話，他的劍如刺在雲裡，找不到借力之處。

腳步追走飛快，前後劍光相交，天素極快錯身，程子弢撲空。

兩廂騰挪，天素飛入天際，身法快一籌。

“逃跑算什麼本事？”程子弢奚落。

“先把我穴道解開呀？”李承瑜窘迫萬分。

沒人裡他。

李珺珵慢慢品着茶，優哉遊哉。天素身法很快，喬卓然與程子弢聯手也不是她的對手，若是劍法驚絕，加上此番身手，怕是無人能敵了。

绫帶再度掃起落葉扶向程子弢，力道之大，身法之快，樹葉竟如刀片，割着人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