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素問:“發生了什麼事了?”
小雨知瞞天素不過,隻得如實相告:“姐姐,我不小心看到那位喬公子……”
後半截她實在說不出口,耳朵便落了紅霞。
天素已知道,便道:“沒什麼,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要往心裡去。”
小雨怎能不往心裡去,她本就很是喜歡喬卓然的沉穩,如今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她都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了。
天素覺得這不是要緊的事,喬卓然此人心中極其能藏事,小雨滿心滿意念着他,他眼中未必有小雨。她勸道:“這不是什麼事,若是他有意于你,自會找你說清楚。我見他雲淡風輕的模樣,似乎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你何必兀自多情?”
小雨抿着嘴,半晌才道:“姐姐,可是我看着他時,心跳便不由得加快,不見他時想見他,見到他時又怕見他。要雲淡風輕面對他,我真的做不到。”
“我并不是讓你斷了心中的念想,你喜歡他,無可厚非。你甚至可以自己去争取。隻是要記住一點,感情的事情強求不得,時間之情愛,兩情相悅或許都不能長相厮守,何況是其他。”
“那姐姐,你和那位公子呢?”小雨忽然問,“你與他之前,似乎也未說過許多話,為什麼後來,許多感情便不言自明了?”
小雨并不知道天素的真實身份。
天素道:“我隻能說是比較幸運罷了。”
“那姐姐,你與李公子之間,是你先開口的,還是他先開口的?”
天素細細想了想,忽而想起母親曾經與她說,她一出生時,皇後抱着李珺珵過來,李珺珵才會說話,便指着她道:“我的。”
她笑道:“大概是他先開的口吧。”
紅暈落在她臉上,隔着一層薄紗,甚是好看。
晚來風定,歲月靜好。
山間九月,秋将盡了,黃昏浮動花影飄上簾鈎,卷入紅霞,照映着人間的歡喜與失落。
小雨微微歎息,以喬卓然的沉悶,她大概是等不到那一日吧。
傍晚時分,小雨去做飯,院中三人吵鬧着進來,承瑜向喬卓然道:“你本來就解不開,還說我搗亂!”
門外幾個人百無聊賴在比試武功。
一聲聲狼嚎,此起彼伏。
房内,剛吃完飯的天素聽見狼嚎叫的聲音,向李珺珵道:“怕是又有不速之客。”
李珺珵眸色沉了沉,問她:“需要過去看一下嗎?”
二人收拾了碗筷出來。
“不必,這次他們的目的應該是你們,你們還是先吃飽了,有力氣迎戰才是。”天素中語氣似有打趣之意。
李珺珵又問:“那人不是說在打敗你之前不再派人來追殺麼?”
“個中緣由得問一問他才知道。”說着天素拿了笛子,吹笛聲,打算引白玉箫出來。
果然,白玉箫一會兒飛過來,落在茅屋外的一棵高樹上。
天素右手中的笛子敲打着左手道:“昨天說的話今日便不算數了?”
“我可沒有說話不算數。”白玉箫居高臨下,在樹上不可一世。
“哦,那你為何又派殺手過來?”天素語氣很是冷。
“隻能說要殺他們的人太多了……你這次真是管了不該管的麻煩。”白玉箫沒戴面具,表情冷得比戴了面具更駭人。
天素微微皺眉,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許妙離去時欲言又止的模樣?
看來暗中那群人還是打算動手了。
天素向樹上之人道:“既然不是你的人,但願你今晚的事也不要乘人之危了才是。”
“在打敗你之前,我會遵守自己的承諾。”殺手頓了頓,又冷聲道:“以後不要用這種方式叫我出來。”
天素其實也沒想到白玉箫會出來,竟然聽懂了她的笛聲。平時,她都是吹笛子喚狼群的。
她笑了笑:“非常之時當然用非常之法。”
為什麼會用笛聲呢,天素想,他們兄弟兩個,一個箫,一個笙,父母或許是樂伶。這般一試,果真,白玉箫懂曲調。
白玉箫聽她說完,便飛走了。
喬卓然不由得警覺起來,問道:“姑娘居然有辦法能喚他出來?”
天素沒有太大反應:“試試罷了。”
她也不知道白玉箫就真的來了。
她這般舉動,着實讓喬卓然和程子弢心下一虛。
天素知道喬卓然想說什麼,便冷笑了一聲:“你無非就是懷疑我跟那人是不是一夥的,男子漢大丈夫,有疑問,何故如此忸怩?”
“既然姑娘如此爽快,為何遲遲不送我們公子回長安?”喬卓然語氣鎮定而咄咄逼人,幾乎沒有給天素留機會躲過這個話題。
天素指尖微顫,她想到了離開長安的柳思穎與靈珠。
程子弢驚駭了片刻,終究沒敢再怼文天素。這陣子吳青病重,才能下地走路,他們如何回長安。
天素方才的忐忑便完全歸于平靜,除了李珺珵,沒人知道她就是楚天曦,任他喬卓然再何如心思缜密,也不會猜到一個死了十多年的小孩子身上去。
可惜柳思穎若是來了,事情便又不一樣了。
再到剛才喬卓然不留餘地的問話,天素不打算回答。他們幾個人本就不曾相信過她,她何必解釋。
天素的沉默,在他們幾個眼裡,便是默認了。
那白玉箫也是龍鳳之姿,不也為人所差遣。況且昨日,殺手也并沒有想殺那素姑娘的意思,總不會因為她是文天素,就敢違拗了自己主子的命令放李珺珵一馬?
這種猜測在喬卓然那幾乎不能成立。
喬卓然是謹慎小心之人,方才文天素居然吹一首曲子就能喚來殺手,這難保不是他們的暗号。
他們早聽出來,文天素和那殺手,說話間并不是陌生人的語氣。
喬卓然想了很多,也想一股腦的直接問文天素,卻見這文天素如此泰然自若,他終究還是沉默了。
天素忽然語氣轉柔和道:“這麼多人追殺你們,我也知道你們會懷疑一些東西,不過我的規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說着,天素看向喬卓然,“今夜怕是要見血,你們又該擔心那些殺手是不是我召喚過來的,你們現在就可以走,我這兒也清淨。”
喬卓然知道天素這話是針對自己,反倒不好理論。程子弢不知所措,一個頭兩個大。
承瑜心如亂麻看着李珺珵,等待一個解決之法。
小雨看了眼喬卓然,他從未正眼看過自己,她漠然回到廂房之中。
李珺珵從懷中拿出那塊镌刻着“天下”二字的玉佩,放入天素手中。道:“這塊玉本就是她手中的,當由她護送我回長安之後,親自交給父皇。見此玉佩,如見天子親臨。”
幾個人見李珺珵如此直接,吓得心頭噗通,忙忙跪下。
李珺珵撩衣欲跪,天素扶住,低聲道:“别忘記你們的身份。”
李承瑜兩條眉毛快蹙到一起,整個長安,他哥就跪過父皇,竟然要對一個女子下跪。他後牙槽幾乎咬碎。
皇城中最清冷自持的天家公子,也有如此态度強烈之時?
李珺珵擡眼看入天素的眸子,那一汪墨色如深潭,赤誠又熱烈。李珺珵道:“我的命是你救的,這一拜,你承受得起。”
“你若是跪我,我以後便再也不理你了。”天素欲将手抽回去,李珺珵反手握住。他握着天素的手,将玉佩塞在天素手裡,又兩手裹着天素的手。
天素沒由來被李珺珵逗得面紅耳赤,低聲道:“小雨還不知道你們身份,你們最好收斂一些。”
天素并未因手中的玉佩而命令他們,那幾個隻得悻悻起身。
忽而不遠處又傳來一陣狼嚎,天素與李珺珵耳語了幾句,二人便匆匆往樹林之中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