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田卻道:“閣主之令不在你身上,你無法成為新閣主。”
紫衣人望了眼水田,淡然道:“我沒說要成為閣主。”
“你已經穿上閣主之衣了。”水田道,“也就意味着,你必須和手持閣主之令的人決戰才行。”
紫衣人倒是聽出來了他話中話,不就是想他和天素自相殘殺麼~
這點小伎倆,激怒不了他。
“我和她之間的事,與你們無關。”紫衣人從袖中拿出帕子,擦拭劍上的灰塵,将劍懸回腰間,他徐徐道:“按照東瀛武士道規矩,你們輸了,需要答應我一件事。”
東瀛武士道規矩,若是輸了,必須答應任何一件事,即便舍去自己的性命。
若不遵守此規矩者,便自動退出武術道,自行歸隐,否則,殺無赦……
還想不想混迹于武士道,得他們自己拿主意。
琴門冷聲問:“何事?”
“保護文天素的性命,不計一切,直到你們身死……若是她有性命之尤,你們自行了結性命……”紫衣人語氣極其淡然,他當然也不真指望這兩個人保護天素。
不料,琴門卻揖手,表示答應。紫衣人有幾分意外,便不再多說。
水田始終沉默,不再問話。
未過片時,離開的灰狼嚎叫着慌慌張張地跑回來。紫衣人掠身飛出去。
外間天氣全然放晴,烈陽如火似得将山石燒得崩裂。
紫衣人沿着灰狼所指引的方向,果然隻看到昏迷的天朗,琴門也追過來。
琴門冷聲道:“是松本,我去救人。”
紫衣人将天朗扶起來,飛回天機閣一處暗室之中,給他重新處理了傷口,正欲離去時,水田過來了。
紫衣人警覺。他透過面具看入水田道眼睛,水田似乎對方才的結局不太甘心。他提要求時,水田并未出聲。
紫衣人扶着腰間的劍,水田卻忽視他的存在,徑自飛走了。
水田方才沒離開大概是處理岸田了,他無暇再去确認,确認天朗體征平穩,快速飛離。
灰狼嗅覺靈敏,帶着紫衣人一路奔襲,很快就找到松本奔馳的馬車。
紫衣人揮劍淩空而下,劍的力道徑将馬車劈裂成兩半。
脫去閣主之衣的松本順勢拿起藤原的銀鞭一格,力道卻不夠,紫衣人猛然将暗镖打入松本胸前。順勢将昏迷的天素一拉,也不戀戰,立即飛離。
松本因先前那枚暗針上的毒發作,此時全然一副文弱模樣,根本來不及抵擋暗镖,他手無縛雞之力。眼看着文天素被劫走,他無能為力。
褪去天機閣閣主衣衫的琴門和水田趕過來時,隻看到昏昏欲倒的松本和早已昏厥的藤原。
馬車之隻剩一塊車闆,拖着兩個重傷之人在荒山野林之中踟蹰不前。
琴門冷聲問:“人呢?”
松本大緻猜出了結局:“琴門,連你也輸了。”
琴門面色陰沉。松本嘴唇已發白,體内痛得難受。
琴門見他身上的暗器,沉聲問:“你為何要劫走她?”
“她身上有閣主之令,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着閣主之令流落?”松本虛弱道。
水田唇線拉得平直,他知道,松本是為了藤原。藤原若是沒了文天素,隻有兩種可能,不是死,便是瘋。
松本淡淡道:“我決定退出天機閣了。”
無人在意他的話。
烈陽高照,潮濕的山路不過半日便被曬幹了,周圍樹木都散發着熱浪,逼面而來。
腐臭的屍體味在這天氣裡越發濃烈。
幾人倒是習以為常似的,淡然視之。
最後松本想了想,又問:“你們怎麼處理岸田了?”
“還沒死……”水田道,他在紫衣人離開之後,便給岸田喂了藥,并處理了他身上的傷口。“不過也隻剩下一口氣。眼睛怕是再也看不見了。”
松本有些意外:“你竟然會救他,水田,你何時這般菩薩心腸了?”
他又想了想,道:“怎麼,有什麼不可說的嗎?”
“他說千秀懷了身孕,他要活着,帶她離開。”水田冷冷道,神情毫無變化。
松本神色黯然地看了藤原一眼,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他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暗器取下來,湧出許多黑色的鮮血。
水田給他周身點了穴道。
松本問:“不論如何,我始終是站在藤原這邊的,你是知道的。”
松本說這話,意味着,他會殺了千秀。
藤原此時暴戾恣睢,絕不會容下千秀,是以,他也不會容下。松本眼中有些絕望,他扶起藤原抱在懷裡,輕撫着藤原的頭發,臉蹭着他的額頭,眼淚順着他臉頰滑落。他喃喃道:“愛而不得,是件很痛苦的事,所以我理解藤原的愛和他的恨,他是容不下千秀的。”
愛他所愛,恨他所恨……看似荒唐,卻又實實在在的存在。
水田道:“藤原未必不喜歡千秀……”
“這話可不像是從水田君口中說出來的。”松本眼角噙着淚。
風雲聚散處,誰都不是自己最初想成為的模樣。
松本讷讷看着水田,道:"你最開始就向問天素下跪了,出于什麼目的?"
"若我不跪,便是以下犯上。"水田道,"天機閣的規矩,以下犯上者,死。"
松本冷冷一笑,即便是水田是為了穩住問天素待藤原來,他也沒必要向問天素下跪。
跪了一人,便意味着,認她做主,以命相護……
"我隻問一句。"松本淡淡道,"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水田冷眸看了松本一眼,道:"你無非是想殺她,何必給自己找掩飾的借口?"
饒是松本也覺得不可能,水田大概是他見過最薄情寡義的人,怎麼會對女人動心呢?何況最開始他向文天素下跪之前,從未與她打過交道。
松本笑着歎了一口氣,道:"這個女人像個妖孽似的,也不知是先前看她畫像看多了的緣故還是被她的身手所驚豔,"他擡頭起來掃過二人的眼睛,笑道,"我喜歡上她了……"
他又蹭了蹭藤原,認真道:"像喜歡藤原君一樣喜歡她……"
琴門和水田都沒任何反應,最後水田道:"先送他回藤原府吧……"
松本最後問:"你們認他做新閣主了嗎?"
"他對閣主之位并不感興趣。"水田道,"隻以武術道的規矩提了個要求,讓我們以命護文天素。"
松本有些好奇,道:"早知道我就不這麼早離開的,幫藤原君一起答應下來。這樣豈不就有理由跟在她身邊……"
兩個人都沒什麼表情。
琴門去找來兩匹馬,松本抱着藤原坐上一匹,慢悠悠的走着。
松本問:"你們答應了嗎?"
"我答應了。"琴門道,"武士道精神不滅,人不死,就必須守。"
琴門會答應,松本一點都不意外。他看向水田:"你呢?"
"我選擇歸隐……"水田道。
"那你可要藏好了,下回他若遇見你,便是殺無赦了……"松本呵呵笑起來,卻因傷口疼痛,忍不住咳嗽起來。
水田繼續道:"我該走了,從此,世上再無水田一郎……"
說罷,他馳馬疾走,消失在山回路轉之處。
世上再無水田一郎?松本眼中一陣落寞,其實也也是水田做得出來的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