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的時間定在三日之後,按照中原曆法,是五月初一。在這裡被困了三年多,所有人心底多少有點不舍。一則出去那麼多人都隻有屍骨,誰也不知道此番出去,到底生死何如。
大概是太想家了,所有人都忍不住哭泣。
承瑾和天素在最前帶路,雪瑤和白發老前輩緊跟着,其他的人都跟上。
走入岩洞,對于所有人而言都是無盡的未知。承瑾指着标記說是前幾日留下的,一些恐懼的人才心安。
雪瑤見大家都很恐懼,便大聲笑道:“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麼名字呢!”
“因我們倆都失憶,故而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名字。”天素道。
“那總有個代号吧。”雪瑤委屈巴巴的。
天素道:“我叫無逸……”
承瑾道:“我叫無敵……”
“無敵,你這個名字也真夠自戀的,還無敵呢,真是。”雪瑤看着承瑾,突然道:“你真的不願意做我的驸馬嗎?”
承瑾真的怕了,假裝沒聽見。
跟着的一行人不知道誰忍不住笑起來,其他人便也跟着笑起來。
緊張的氛圍總算緩和了些。
天素認真道:“我們中原婚嫁,講究三媒六聘,可不是這麼随口說說的。”
“中原是禮儀之邦我知道,如今我們暹羅國全學的你們那一套,我覺得一點也不好玩。這男女之間,隻要兩情相悅,自由結合不就很好嘛,還非得這禮儀那禮儀的。”雪瑤一本正經的說着。
後面的人都面面相觑,似乎忙在撇清那隻是公主個人的想法與大家無關。
“華夏自古就是禮儀之邦,這也是被萬國朝拜的原因。我們華夏幾千年,縱然江山易主,禮儀卻依舊延續,這是殺伐征服比拟不了的。”天素語重心長,心中卻想起來了李珺珵。不由得感歎。
大半年沒有李珺珵的消息,也不知他眼下如何了。
雪瑤點點頭,卻道:“太過保守也不好。要兼容并包才能長遠嘛。”
随着逐漸深入,岩洞越發漆黑,無法生火,承瑾帶着一顆夜明珠,勉強能看到極其微弱的光。
在這樣漆黑的環境裡,衆人心裡又多了幾分恐懼。
雪瑤因太過緊張,一個趔趄差點滑倒,幸好承瑾及時反身接住。
承瑾感覺雪瑤的手冰冷,想了想,還是伸手過來牽住雪瑤,雪瑤忽然感覺渾身有了勁兒。一陣暖流從承瑾的手上湧向她身體,給與她勇氣與力量。
雪瑤從頸上取下一串瑪瑙項鍊塞在承瑾手中,又從手中取下瑪瑙钏子遞給天素,道:“這個送給你們。”
天素道:“我不喜歡佩戴首飾。”
雪瑤拉着天素撒嬌道:“無逸姐姐,我給的東西你們都不要,到時候你們會不會保護我們将我們送回宮裡呀?”
承瑾鄙視了雪瑤道:“你以為都像你出爾反爾啊?”
“你……”雪瑤一時被怼的無話可說,不服氣道:“你們漢人不都是總說得饒人處且饒人麼,我看你,真是心比針眼還小,哼!”
“對待君子當然報以君子之風,對待小人,那可就沒必要了。要是對待小人也君子相待,那可不是真君子。”承瑾語氣冷冷。
兩人明明手牽着手,卻誰也不肯讓一句。真是冤家路窄。
“哼,不就是比我多讀幾本書多認幾個字,就在這裡炫耀。不過,姑奶奶我很是喜歡你這個性格,等回去了我讓王兄把你招給我做驸馬。”雪瑤洋洋得意。
“你們暹羅人就這麼喜歡強人所難?”承瑾壓根沒打算在争吵上認輸。
“我不管,我喜歡就行了,到時候王兄一紙诏書下來,你可是天命難違了!”
承瑾嗤之以鼻:“你們暹羅國的天命可隻能管你暹羅人……”
雪瑤有些憤怒,拿着承瑾的手便咬起來:“你……你這不識趣的臭小子?”
承瑾啊了一聲要甩開,卻被雪瑤抱得緊緊的。
天素看二人唇槍舌劍,不覺好笑:“我看雪瑤妹妹不錯,你們兩細看起來,樣貌還蠻登對的。”
“就是,看姐姐怎麼說的,”雪瑤教訓似的語氣說承瑾,“就你不識趣,要是姐姐是個男子,我可看不上你,哼~”
承瑾鼓起眼睛盯着雪瑤,嘴裡想說什麼,半天竟說不出來,又對天素撒嬌似的道:“姐,你這是助纣為虐。”
衆人心底的恐懼被這一來二去的鬥嘴消泯了一些。
天素看出承瑾其實并不讨厭雪瑤。将近二十年來,承瑾所面對的,不過是冷冰冰的朝政,和不盡的殺伐。以前因為一心知道随時會被暗殺,抹殺了許多天性,而今,遇上了雪瑤,或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從雪瑤口中聽說的暹羅局勢也是暗潮洶湧,未來如何,到底難以預料。
雪瑤和承瑾在一旁争論不休,天素卻在一旁似看熱鬧一般時不時的會被當做中間人調解一番。
不知走了多久,承瑾摸了摸岩壁,道:“歇息一會兒吧。”
岩洞裡很冷,天朗特地給天素帶了見狐裘。雪瑤說那件是在南境從來沒人穿過的,一直說留着他哥去中原朝見的時候穿,他哥又聽信妖言不肯臣服于中原,後來被哈奴當信物送來了孤城。
哈奴半年會給他們相互送一次信物,是讓對方一看就知道彼此還活着。
雪瑤道:“沒想到這狐裘竟然派上了用場。”
雪瑤靠在承瑾身邊,半夜裡,已經蹭在承瑾懷裡,抱着他熟睡。
承瑾最開始極其不适應,漸漸的,他竟有些貪戀起來,貪戀她的柔軟貼着他的堅硬的胸膛。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身上的這身衣衫都多餘。
數百餘人沿着山洞走了十天,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天素和承瑾提示衆人先在洞口處适應片刻再出去,畢竟在黑暗中待了十天,眼睛是不太适應外頭的強光。
待衆人逐漸适應,承瑾和天素才讓大家陸續出洞。
三年了,整整三年,大家終于走出來了。
一行人興奮得相擁而泣,天素讓衆人趕緊下山。各自買了馬匹,按照天素和承瑾的提議,扮成商隊,便朝暹羅國王城奔去。
外頭果然戰亂不堪,到處都在征兵。
商隊躲開大路,行蹤小心翼翼。行了十餘日,終于到暹羅國王城腳下。早早換了暹羅國服飾的姐弟二人并未引起守衛的注意。
到了王都城門前,哈奴帶着人馬來将公主攔住。
天素早暗中吩咐承瑾易容拿着公主的信物去王宮裡。
哈奴看上去五十歲左右,方形臉,濃眉後揚,八字胡如兩吧鐮刀,尾部向後彎曲。
這是一張極其盛氣淩人的臉,仿佛他的一蹙眉,一擡眼,便能叫人灰飛煙滅。
商隊一行人終究飽受哈奴的摧殘,在這樣的威壓之下,衆人噤若寒蟬。
哈奴微微掃向雪瑤,最後将目光落在女扮男裝的天素身上。他眉頭微微蹙了蹙,于是有人上前,準備拿下天素。
雪瑤上前喝道:“誰敢?”
如今十七八歲的少女,俨然比入孤城時越發出落得亭亭玉立。
哈奴當然認出公主來。不過,她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從孤城中出來躲過他所有眼線到達王城,當真有些本事。
正當哈奴以人冒充公主的罪名準備拿下上官雪瑤的的時候,上官雪峰的龍辇駕到。哈奴雖權傾暹羅朝野,眼下,上官雪峰明裡暗裡剪除他衆多語寓意,就差由頭拿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