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婷輕輕地問:“那我呢?”
“婉婷,我爸媽還說......”
“你爸媽,你爸媽!什麼都是你爸媽說!”婉婷尖叫。
劉天怡堅持把話說完:“我爸媽還說,如果你朋友不跟你一起去生日會,讓她回家和她父母講講學校裡發生的事,她最後也會去的。”
仿佛被當頭棒喝,婉婷說不出一句話。
劉天怡站在原地,用一種堅定又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最後她選擇轉身離去。
猶豫了一下,劉天怡沒有去追,她一路趕到生日會包間,被發卡女生親自迎接,發卡女生第一時間向她身後看:“婉婷沒和你一起來?”
“她家裡有事來不了。”劉天怡幫婉婷編了個謊話。
“她家啊,那正常。我和她是小學同學,她家一直那樣。”
“她家怎麼了?”
“小學時的一次家長會。”發卡女生輕描淡寫,“她兩個媽都來了,最後她爸也來了,把她媽趕走了。”
劉天怡聽糊塗了:“什麼兩個媽,什麼趕走,你在說什麼?”
“字面上的意思,她有兩個媽,她是她爸在外面和雞生的,小學五年級前一直養在外面。”
“但他爸的老婆不同意,覺得雞養大的孩子将來會給家裡添麻煩,給雞一大筆錢,讓雞離孩子遠點。”
“那、那家長會上被趕走的那個。”劉天怡都結巴了。
發卡女生咯咯笑起來:“當然是她生母呀。”
劉天怡沒有全盤接受:“你怎麼知道這些,她生母真是那什麼?”
“我聽我媽說的,這事在家長群裡鬧很大,這些是她爸的老婆自己說的。”
沉默了片刻,劉天怡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内側:“那你就因為這個欺負她?”
“欺負她?你在說什麼?”發卡女生半笑不笑地回過頭。
“她說,”劉天怡深吸一口氣,“她小學時被你欺負。”
發卡女生笑得前仰後合:“我可不敢欺負她,小學時我都不敢和她說話。她竟然對你這麼說,實在是太好笑了。”
“她剛轉學過來,我就聽說了她的事迹。村小四年級時,有一群高年級的欺負她和她的小男友,她直接喊來一個混混把人家打死了。”
不是這樣的,劉天怡在心中反駁,不知道是在反駁别人還是反駁自己。
“你現在進去,說不定還能碰見她小男友——不對,是前男友,那也是個怪人,我一和他說免費吃飯立刻就來了。”
發卡女生笑嘻嘻地把門關上,“不過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我們都很歡迎你。”
幻憶師被隔絕在門外,在門被關上的前一秒,一個孤獨坐在角落的矮胖男孩緩慢轉動頸部,隔着門縫與她遙遙對視。
他絕對是趙建宇,被劉天怡認定在宿舍樓偷聽的趙建宇。幻憶師頂着眩暈感踉踉跄跄地回到教室,直接撲向手賬本,翻到最後一頁。
25号兩人不歡而散後,所謂的密信變成了劉天怡的日記本,婉婷整整一周沒有上學。
新曆93年12月30日。
【婉婷,你再不來學校我就去找趙建宇了,我不怕他。】
新曆93年12月31日。
【婉婷,我聽趙建宇講你過去的事了。我錯了,求求你來學校吧,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新曆94年1月1日。
【原來人死了真的什麼都沒了。】
幻憶師不考慮王悅在哪,也不考慮他們在找什麼,她來到31号當天。
少年劉天怡站在學校走廊的榮譽牆前,榮譽牆正中間貼着趙建宇的照片。
照片上那個舉着獎狀的腼腆男孩似乎永遠無法和婉婷描述中可怕的趙建宇重疊在一起。
【他成績優異,努力上進,是本校的異地招生計劃幫助他實現了跨越千山萬水的求學之夢。
面對家中艱難的情況,趙建宇同學沒有放棄對知識的渴望,他在學業上屢創佳績,榮獲了學校特設的助學金及勵志獎學金。
這些榮譽不僅是物質上的支持,更是對他逆境中成長的最高贊譽。】
一個聲音冷不丁地響起:“你在看什麼?”
“我在、我不是......”榮譽牆上的人突然出現在背後,劉天怡被吓得打了個冷顫。
這個年紀的男孩不如女孩發育得快,劉天怡比趙建宇高,但劉天怡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悄無聲息站在原地,簡直像黑暗裡窸窸窣窣的昆蟲。
人類會主動和陰暗角落中的蟑螂對視嗎?劉天怡不知道。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瘋狂催促自己編個合适的借口。
意料之外的,趙建宇先開口了:“你叫劉天怡,我知道你,你不認識我。”
“我當然認識你,榮譽牆上有你的名字。”
“我是說你不知道我具體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我知道你。你是趙婉婷的跟屁蟲,是那種從小泡在蜜罐裡長大的小孩,稍有不順就發脾氣。”
敏銳地察覺到什麼,劉天怡懇切地說:
“我确實喜歡發脾氣,因為我亂說話,現在婉婷不理我了。你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你知道她為什麼不來上學嗎?她現在在哪裡?”
“從小一起長大?”趙建宇古怪地重複了一遍。
“婉婷不是這麼說的,是我這麼理解的,她隻說你們是小學同學。”
“她還說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劉天怡矢口否認。
趙建宇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那你怎麼得出‘我們一起長大’這個結論?”
劉天怡如鲠在咽,她雖然想過找趙建宇,但沒想到趙建宇主動找她。她隻能看着趙建宇冷笑一聲,背着手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