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漁手中的筆尖無意識地點在草稿紙上,心中隐約有個猜測。
陸思淵不會還在等她吧?
可她不是提前發信息告訴他了嗎?
不可能,不可能!
就在宋漁來回糾結時,教室前方忽然傳來異動。
“咣啷”一聲巨響。
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喧鬧聲戛然而止,所有人整齊劃一地轉頭。
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而已,衆人迅速收回視線,聊天繼續。
宋漁卻沒動,她看見陸思淵把第一排被撞歪的桌子挪回原位,又低聲說了句什麼,然後大步走來。
幾乎是他落座的瞬間,早自習的鈴聲就打響了。
教室裡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陸……”
宋漁剛張開嘴,無奈又隻能閉上,目光不停打量他。
陸思淵明顯是匆忙趕來的,連上泛起劇烈運動後的潮紅,氣都還沒來得及喘勻,胸膛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
額頭處還挂着細密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留下一道蜿蜒水痕。
像是沒有看到身邊人的反應,他喘過幾口粗氣之後,便自顧自地從書包裡抽出英語書開始背單詞。
宋漁碰了一鼻子灰,各種堵在喉嚨裡不上不下,噎得難受。
算了。
她默默收回視線重新落到面前的英語周報上,一行接着一行掃過去,卻一個詞都沒記住。
心根本沒辦法靜下來。
餘光裡。
陸思淵還是往常那副樣子,臉上沒太多表情,垂眸專心緻志地盯着課本,讓人看不出任何異樣。
可宋漁就是隐隐有種感覺,陸思淵在生氣。
因為她沒等他嗎?
宋漁咬着筆杆陷入糾結。
哪怕她已經決定要跟他保持距離,但兩人到底還是朋友。
臨時毀約是她不對。
做錯了事道個歉總沒關系吧?
于是她抓起草稿本,翻到新的一頁,筆尖快速遊走。
“啪。”
有什麼東西掉落,發出細微響動,哪怕是在安靜的教室内,也沒引起半點注意。
甚至連收到小紙團的那位,都沒有任何反應。
或者說,是故意假裝沒看見。
宋漁也不生氣,她想得特别明白。
既然是道歉,就得拿出點道歉的态度來。
于是又一次。
“唰唰唰……刺啦……啪!”
陸思淵依舊仿若未見,甚至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然後是第三次,第四次……
宋漁的倔脾氣上來了。
大大小小的紙團像雪花似的往隔壁飛,其中有些甚至直接砸在了陸思淵的書上,把單詞都擋住了。
可他卻碰都不碰,直接繞過翻頁。
宋漁也來氣了,幹脆将頭偏向另一邊,暗自磨牙。
又是這樣!
交朋友哪有總是其中一方單獨主動的道理!到底憑什麼啊?
她不僅沒消氣,反倒越想越覺得難受了。
餘光瞥到那張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草稿紙,宋漁又換了一頁,然後重重吐了口氣,抓起中性筆,“唰唰唰”地在上面劃了幾道。
最終将草稿紙連根撕開下,“啪”的一聲,拍在陸思淵面前。
帶着怒火,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拍得他桌面上的東西都都跟着跳了下。
許是到了高三,大家都沉穩了許多,這麼大的動靜都沒幾個人回頭。
陸思淵現在想不看都不行了,碩大的“對不起”三個字就這樣攤開在眼前。
與此同時,下課鈴打響。
他立馬起身就要走。
結果剛轉身,衣服就被人從後面拽住了。
陸思淵被迫停步,回頭,直直撞進宋漁的眼睛裡。
黑白分明的一雙眸子,泛着些許水汽,初晨陽光從窗口斜射進來,剛好落在裡面,光芒灑在水面上,細碎而耀眼,如一汪清泉映出滿天星辰。
就像有什麼巨大的魔力一般。
他花了整個早自習,連默背單詞都無法平複身體裡的躁動情緒,突然就在這一瞬間被抹平了。
宋漁整個上半身都撲在陸思淵的凳子上,手裡死死攥着他的衣服下擺,生怕自己一撒手人就跑了。
她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忽然聽到陸思淵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輕飄飄的,帶着十分不易察覺的鼻音。
“對不起。”他說。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