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在曆史上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這一年蘇德戰争爆發,東線戰場正式開辟,将整個二戰推向高潮,驕傲的日耳曼軍人從此由戰無不勝走向了節節敗退,最終走向消亡。
這也是德意志第三帝國毀滅前最後的餘晖與哀歌。
在此之前,還有一件鮮為人知的事,如同危樓之下的蛀蟲,海面之下的暗流,正悄無聲息地腐蝕着這座看似強悍堅固的帝國堡壘,終有一日将掀起一片驚濤駭浪。
阿爾弗雷德·瑙約克斯,黨衛軍少校,他此前在帝國保安總局以擅長暗殺、襲擊和綁架聞名,被戲稱為“海德裡希的爪子”、“保安處最無恥的殺手”,與舒倫堡并稱為“文武雙煞”,海德裡希對他亦是恩寵有加、節節高升。
但是虛無缥缈的恩寵和賞識,并不能直接轉化為物質。
于是官運亨通的瑙約克斯得意忘形起來,在利益熏心之下,他鼓動其他黨衛軍一起向猶太人倒賣護照,收受賄賂,借機斂财。
1941年3月,這樁貪腐案被人匿名揭發,瑙約克斯是第一批落網的人,隻不過比起被槍斃的同夥,他卻幸運地活了下來。
據說是舒倫堡為他求的情。
帝國中央保安局。
海德裡希陰沉着一張臉,這使他看起來格外陰郁可怖。
兩個士兵正拖行着一具屍體,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上血迹蜿蜒,死屍後背幾乎被打成篩子,密密麻麻往外滲血的彈孔所産生的大量血液噴濺在雪白的牆上,呼吸之間都是令人作嘔的濃重血腥味。
發完好大一通脾氣,局長接過秘書遞過來的手帕緩緩擦幹淨了開槍的手,然後徑直把手帕砸在了眼前低垂着頭、哆嗦不止的黨衛軍軍官臉上,顯然是餘怒未消:“阿爾弗雷德·瑙約克斯!”
被念到名字的軍官渾身一抖,驚慌失措地擡起頭,似乎是畏懼到了極點。
海德裡希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多年瑙約克斯竟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幹這種事,他對這個下屬曾經的信任和倚重都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但比起這個,眼下更要緊的是不能讓這件事洩露出去,尤其是對希姆萊和元首,所以,他隻能先清理門戶了,他強忍着怒氣道,“……看在你過去在我手下做事的份上,我可以饒你一命。”
一旁的舒倫堡聞言微微挑眉。
“不過你得給我永永遠遠地滾出保安總局,我要剝奪你的軍銜,把你發配到武裝黨衛軍當一名普通士兵,”海德裡希的語氣冷酷陰毒,“按照代号‘巴巴羅薩’的行動,我命令你前往東線作戰。”
驚魂未定的瑙約克斯少校此刻看上去有種劫後餘生的不可置信。
即便已經離開了海德裡希的辦公室好一段距離,瑙約克斯還是控制不住地手腳發軟哆嗦,卡爾滕布魯納方才死時的慘狀還曆曆在目,他終于受不了似的停下來,半倚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忽然汗如雨下。
身後一陣腳步聲漸漸靠近,舒倫堡揮退了士兵,正朝他走過來,瑙約克斯隻看見兩隻筆挺锃亮的軍靴停在他跟前。
“這隻該死的狐狸一定很得意洋洋吧?”瑙約克斯咬牙切齒地想,“他為我求情?見鬼,舒倫堡的腦子才是壞掉了吧!”
“不必感謝我,”眼前的人已經率先開了口,舒倫堡的語氣在他聽起來帶着強烈諷刺的意味,“局長也是為了你好。”
或許海德裡希的本意是希望瑙約克斯能夠戴罪立功,如果他能從蘇聯戰場上活着回來,今後将有機會再被重新啟用。
但可惜瑙約克斯本人似乎并不這麼認為,他笃定了這是海德裡希為了除掉他才做出的安排,畢竟,海德裡希一直以來更倚重的人都是……他用充滿恨意的眼光看向舒倫堡,以及舒倫堡身後的黨衛隊。
于是他冷笑道:“别假惺惺了,舒倫堡,我不否認我做過的事情,雖然我并不知道你是怎麼掌握這一切的……是弗裡德裡希,還是施季裡茨?哦,一定是弗裡德裡希對吧,你手底下那條沒腦子但聽話的狗,對了,你一直在派他監視我,哈哈哈,真是條該死的好狗!”
面對他的諷刺和辱罵,舒倫堡臉上始終挂着他那一貫迷人的微笑,弄得瑙約克斯越來越火大。
“聽着舒倫堡,”他壓低聲音惡狠狠道,“局長的‘恩情’我一定會好好地記着,至于你,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但你可别指望我為此感謝你!”
“别這麼生氣,”舒倫堡仍舊是笑吟吟地,“你怎麼跟海德裡希一樣整天疑神疑鬼的,我隻是覺得……”
舒倫堡擡頭看着懸挂在牆壁上的巨幅納粹旗幟,一側辦公桌上整齊地擺放着一頂軍帽,他伸手緩緩摩挲着帽檐上的帝國鷹徽,臉上浮起一個古怪的微笑,他低聲道:“每一個新的政權建立,都有新的旗幟誕生,但更疊的是掌權者,而非這個國家……普魯士雄鷹,才是永恒的。”
“所以,永遠不要把話說死。”舒倫堡笑道。
瑙約克斯聞言冷不丁一哆嗦,渾身沸騰憤怒的血液瞬間冷凍,他看向舒倫堡的眼神帶着震驚和恐懼,這種感覺比方才面對海德裡希的時候更甚。
他突然就記起往日聽說的一些傳聞來,這位年紀輕輕年僅30歲就官至黨衛軍少校的同僚,8年前的他還隻是個一貧如洗的窮學生,而現在,這隻看起來人畜無害的笑面狐狸底下實則暗藏着勃勃野心,如狼似虎。
卡爾滕布魯納死了,施瓦茨一時半會兒還活着,維克斯那個老滑頭更是不必擔心,但是他呢,海德裡希和希姆萊,不,應該說舒倫堡就這麼輕易放過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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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麼說,勞拉沒法評價希特勒的軍事頭腦,但毋庸置疑,在選擇盟友這件事上,元首的眼光确實不太行。
1940年10月28日,意呆利豬隊友在沒有事先通知德國的情況下,就擅自行動入侵了希臘,整整打了6個月,結果還沒打下來,就被趕來支援的英軍反推,直到次年初,德國正式發動對希臘的進攻,同時派遣“非洲軍團”前往北非作戰,意呆利才敢跟在德國國防軍背後重新抖擻精神。
這件事的受害者之一,是德國國防軍第3裝甲師。
由于第3裝甲師在波蘭和法國戰場的亮眼表現,元首産生了把他們派去北非戰場支援拉跨豬隊友的想法,上頭初步的作戰安排下來後,阿德裡安告知勞拉了這個消息,當然,他的原話是,“這次,我可能得去利比亞一趟。”
勞拉花了好半天時間思索,才在腦子裡找到這個國家在世界地圖的位置,然後她整個人就瘋了。
“Oh!my!god!”
勞拉猛地一把捧住阿德裡安的臉,然後湊上去很用力地親他,邊親邊端詳他,把他的臉轉來轉去地查看,“你病了,阿德裡安,我看出來你病得很重,親愛的,你這個病沒有幾個月是好不了的,聽我的話,你短期還是留在國内修養吧。”
阿德裡安捉住她的手,吻了吻,有些好笑道:“勞拉,裝病當逃兵可是死罪。”
勞拉聞言愣住了,她停下了搖晃阿德裡安的動作。
是啊,原來時間終于還是不可阻擋地前行至這一刻,在1941的春天,所有人的人生即将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是去北非戰場還是東線戰場,是死在幹燥炎熱的沙漠,還是死在冰冷徹骨的雪原,這些年輕人還不知道他們究竟會去往什麼樣的地方,将會面臨何等人間地獄,到那時令人絕望的不隻有戰事的慘烈,還有大自然的殘酷。
不管去哪都很慘。
可非要在幹死和冷死之間選一個的話,勞拉甯願選擇凍死,因為低溫會讓人喪失痛感,會讓人在痛苦中生出一種“我确實已經死了”的平靜感。
如果阿德裡安最終不幸死在西伯利亞,那他死了也是個冰雕美男,但如果他死在非洲,那就相當慘了,因為即便秃鹫和鬣狗不把他那張英俊的臉啃食得面目全非,幹燥的沙漠也會把他變成一具醜陋的幹屍。
戰争可以輸,但臉不能毀,勞拉在這一點上,是個膚淺的女人。
阿德裡安在她内心始終是最美好的存在,這個男人就算是死,也得死得優雅,死得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