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6月22日淩晨3時,黑夜籠罩在北起波羅的海南至黑海長達3000多公裡的遼闊邊境線上。
在德國空軍的掩護下,德軍146個師,共計3580輛坦克,浩浩蕩蕩地越過了蘇德邊境。
至此,蘇德戰争爆發,東線戰場徐徐拉開了序幕。
……
3個星期後。
第3裝甲師,這支由270輛坦克和90輛裝甲車組成的軍隊,在莫德爾中将的指揮下,作為古德裡安将軍第2裝甲集群的矛頭,猶如一股強大的鋼鐵洪流,席卷了蘇聯廣闊的平原。
他們快速向縱深突進,直沖向明斯克,短短數日便完成了合圍蘇軍的戰役目标。
迄今為止,一切戰事似乎都在按照計劃推進。
這本應該是件好事,勝利始終站在他們這邊不是麼?
戰争而已,對于他們來說已經輕車熟路。
可這一次的勝利似乎與往日不同,他們沒有生出往日那種獲勝的愉悅和興奮感。
這一戰,他們赢得很艱難。
酣戰數日,已經足夠叫這群驕傲的德國軍人看清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一群怎樣可怕的對手。
直到在開戰前一天,蘇軍最高統帥部才知道德軍的具體進攻時間,但為時已晚,因此,蘇聯人完全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大量的蘇軍邊境據點被德軍迅速包圍。
可即便是在開局如此不利的形勢下,這群蘇聯人的骨頭仍舊硬得可怕,他們孤軍奮戰、拼死抵抗,尤其是在布列斯特要塞的那一戰,蘇軍以付出2000多人陣亡的代價,殲滅德軍近9000人,重創了德軍,遲滞了德軍步兵的進軍速度。
沒有步兵的掩護,暴露在荒野之中的坦克裝甲車,如同笨拙的巨大活靶子,被蘇聯人埋設在堡壘外的地雷炸毀了數輛,坦克裡的乘員則在逃出坦克的瞬間被擊斃。
那種撕心裂肺的呐喊,還有戰鬥到死前最後一刻的姿态,讓這幫蘇聯人看起來像是一群亡命之徒,即便是嗑了藥的德軍士兵,也要對他們忌憚三分。
此外,斯大林實行“焦土抗戰”,在撤離和疏散民衆後,不給敵人留下一部機車、一節車廂,不給敵人留下一公斤糧食、一公升燃料……減少德軍可能的落腳點和獲取物資補給的機會。
該死的,甚至在雙方交戰最激烈的時候,這幫蘇聯人的家屬也投入戰鬥,女人們一邊照顧傷員,一邊搬運彈藥。
噢上帝,他們竟然讓女人上戰場!
整個蘇聯,從他們的首腦到底下的平民百姓,每一個都是瘋子。
德軍統帥部的将軍們終于開始意識到,這一次他們的對手,與此前遭遇的任何敵人都不同,他們最初對戰局的判斷是否太過樂觀?
阿德裡安掬起一捧水沖在臉上,想要借此平複身體裡的狂躁和高溫,他的心跳太快了,他似乎能聽見血液在體内流動沖擊着血管的聲音。
他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眩暈,他不清楚是因為自己服用了“柏飛丁”的緣故,還是什麼别的原因,總之他閉上眼睛,視網膜上還殘留着一片濃郁的猩紅色。
為什麼?
持刀的儈子手也會畏懼鮮血,和死不瞑目的頭顱麼?
饒是見慣了戰争和死亡的阿德裡安,也忍不住感到一陣惡心反胃。
他們的勝利堆疊在屍山之上。
死了太多人了,一時已經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别人的。
阿德裡安緩了一會兒,用布擦幹淨臉,随手扔進了臉盆裡,濺起一陣水花。
這時,一陣微小的刺痛從臉上傳來,他擡眼看向鏡子,側了側頭,看見臉頰上有一條細長的血痕,“嘶——”
剛才走神得厲害,他竟然完全沒察覺到刮破了臉。
鏡子裡的男人微垂着頭,發梢在剛才洗臉時弄濕了,濕漉漉的滴着水,月餘的暴曬,讓他白皙的膚色深了不少,但看起來還是英俊逼人,隻是眼底是濃重的烏青,眼裡泛着血絲,眼神卻迷茫。
有種曆經殺戮後的失控感,緊繃到極緻的神經突然放松下來,如同劫後餘生般大口大口地喘氣,心跳得厲害。
實在是太狼狽了。
阿德裡安隐隐約約地感覺到,這場戰事,絕不會像統帥部想象中的那樣順利。
他們正在面臨的對手,是前所未有的。
他怔怔地摸了摸臉頰的傷口,突然想起勞拉來。
如果她在這裡,阿德裡安已經可以想象那副場景,她一定在第一時間沖過來抱住他反複查看,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擔憂和恐懼。
“勞拉……”他喃喃道,她好像真的害怕他這次死掉。
他緩緩擦幹淨手,整理儀容,鏡子裡的男人慢慢冷靜下來,眼神又恢複了往日的冷漠。
阿德裡安開始想起一些事情。
或許是某種神秘的預感,在戰争爆發前,在得知他即将奔赴蘇聯戰場的前一周,勞拉種種不同尋常的表現,逐漸浮現在他腦海中。
時間回到一個月前。
對于這場戰争,勞拉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焦慮,焦慮到甚至有些神經質的地步,乃至于做出一些在當時的阿德裡安看來,讓他啼笑皆非的事情。
比如,她突然從衣櫃底下拖出一個巨大無比、沉甸甸的包裹,告訴他,這是她為他準備已久的禦寒冬衣和靴子,可抵禦零下三十度的低溫,建議他上前線的時候随身攜帶。
又比如,她不知道從哪翻出一個小冊子塞給他,告訴他,這是她為他準備的貼心俄語小抄,跟蘇聯人交火不順的時候,可以跟他們對線幾句,裡面包含了大量日常用語。
阿德裡安哭笑不得。
他才不要大夏天的扛幾十斤重的棉衣棉鞋上前線,如果真的有這個需求,後勤部會統一供應。
他也不要學什麼俄語,不出意外的話,元首計劃在3個月内滅亡蘇聯,帝國會在聖誕節之前結束這場戰争,到時候在蘇聯人的土地上,将永久書寫和傳頌着優美的德意志語言。
但這畢竟是女友的心意。
于是阿德裡安很溫柔順從地接受了勞拉為他準備的一切東西,低頭親了親她的臉,小聲說“親愛的,謝謝你”。
此外,勞拉的另一個反常表現在于,她那段時間變得格外黏人。
但阿德裡安知道,“小鳥依人”這個詞和勞拉是毫無關系的,無論是從外形上還是從性格上。
勞拉彪悍的性格和奔放的作風,讓阿德裡安時常覺得自己才是“小鳥依人”的那一個。
萊文曾經銳評,如果他們結婚,需要準備嫁妝的人應該是阿德裡安。
因此這樣一個女人,突然有一天性情大變、柔聲細語起來,着實令人驚悚。
阿德裡安看着對他寸步不離、持續噓寒問暖的女友,簡直是受寵若驚。
到了晚上,勞拉更反常了。
雖然她之前會偶爾克制地遵循一下她那套“一周三次性生活是最健康”的醫生說辭,但那段時間她完全摒棄了這種說法,對他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那段時間勞拉對于他沒完沒了不加節制的索求,讓阿德裡安一度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說,“這塊肉準備壞了,我得趁他沒壞之前趕緊多吃幾口。”
“我發情了,”勞拉站在書桌前,對着他開始面不改色地脫衣服,“你知道的,人也是動物,而動物發情的時候是不分時間不分地點的。”
阿德裡安:“……”
他下意識放下手裡的電話,整個人往後靠去。
最後一件衣服落下,勞拉光腳踩在地毯上,足音被吞沒,這女人毫無顧忌地一步步走過來,像是捕獵中的獅子,邁着優雅的步伐:“我想要你,在這裡。”
她停在書桌前,一撐在桌沿,一手扯住他的衣領,将他拉近自己。
接着,她緩緩俯身,頸間戴着的項鍊便晃晃蕩蕩地垂下來,底下的肌膚白得耀眼……阿德裡安的喉結動了動,他很難控制住自己的視線不下移。
他認出來,這是他之前在法國送給她的禮物。
這套首飾古樸精緻、沉靜典雅,但眼前的女人顯然不是這個流派的。
“給我,就現在。”
比起羞澀内斂,這位女王顯然更習慣發号施令。
阿德裡安深吸了一口氣,他似乎能理解勞拉的想法。
她對這份感情的擔憂和焦慮,讓她試圖通過尋求更密切的肢體接觸,比如愛撫、擁抱、親吻,甚至是更深層次的關系來獲取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