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某個仲夏之夜。
别墅花園,月光如水,晚風輕吟。
蟲鳴的夜曲此起彼伏,卻被突如其來的人聲打斷了激昂的節奏。
“姐……”
“嗯?”
“你困了嗎?”
“還行。你呢?”
“沒事。”
躺椅上的程蔓坐了起來,旁邊的孔令麒也跟着探過身,想伸手給她續上紅酒。
“不用了,我先不喝了。”
她把杯子擱在了中間的小圓桌上。
孔令麒也放下了手中的一切,原地翻了個身,托着腦袋面對她傻笑。
“小東西,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
“沒想什麼不說話?”
“我怕我說了你打我。”
“那你還是别說了。”
“不,得說。”
孔令麒抱膝坐了起來,望着夜色下的星空沉默了很久。
程蔓感覺不對勁,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眼前既沒有流星路過,也沒有烏雲遮蔽。
“姐,我昨晚夢見自己穿越到民國時期了。”
“是嗎?那時的你在做什麼呢,實業救國的企業家嗎?”
“不,我是一個狙擊手。準确來說,是一個王牌殺手,幾乎獨步天下的那種。”
“真的嗎?不搞掙錢的事業了?”
“殺手也是事業啊,隻不過是用命換錢。”
“還有什麼劇情,繼續說下去。”
“嗯,讓我捋一下……”
“當時的我是國軍的一号殺手,擅長城市狙擊,有自己帶的徒弟小團隊。”
“以前是抗日的精英,後來在解放前遇到了前世同期的你……”
“那我在你的夢裡是個什麼樣的人設呢?”
“我不敢說,夢都是反的,你會不高興……”
“必須說,我要知道。”
“好吧……你在夢裡的角色,一開始也是國軍的,後面身份證實了是潛伏的日本間諜……”
程蔓愣了一下,這個她倒是真沒想到。
不過鑒于孔令麒對二次元癡迷的資深程度,這也可以理解。
“然後呢?你把我怎麼樣了?”
“……”
看着孔令麒突然把臉埋進了胳膊,她隐約嗅到了一絲不尋常,湊過去摸着他的肩膀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緩緩擡起頭,吸了一下鼻子,穿過腦海中翻湧的記憶,昨晚的夢境再次浮現出了殘影。
(以下借《瞄準》與《迷局1931》的劇情人設進行前傳鋪設,後續會利用視頻剪輯補全)
1949年6月14日晚,松江市(《瞄準》中的舊上海)。
漆黑一片的鐘樓裡,隐約聽見巨型齒輪滾動的金屬聲,偶爾響起指針挪移的粗糙動靜。
一扇被從外面撞得支離破碎的舊窗前,木制的邊框散落一地。
幽幽月光下,幾道蛛網拖着長長的殘痕,連在不遠處的一個人影身上。
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墨黑打扮,俯卧的地面大半猩紅,仿佛已經失去了生命迹象。
松江上掀起的海風,從那扇破窗漏入幾絲,拂動着後腦勺被血粘住的長發。
“當、當……”
晚上八點一如既往地報時了。
浸在血中的手指僵硬地動了一下,又一下。
一隻蜘蛛從他手背上爬過,似乎被死亡的氣息所吸引。
想再接近,下一秒卻被一聲有氣無力的咳嗽吓跑。
埋在血泊裡的面孔終于緩緩擡起來了。
血污糊滿了大半張臉,淩亂的幾縷劉海印在額角,胡子拉碴的鼻下嘴角還挂着未幹的血流,雙眼幾乎睜不開絲毫縫隙。
手上費了老大勁,隻勉強讓自己翻了個身,仰面朝天喘着不規律的粗氣。
整個前身從脖子到大腿,都是炸爛的血衣。
兩耳還在回蕩着胸前綁着的炸藥遭到子彈擊中迸裂的轟鳴,雖然是改裝過威力,隻是偏重火光和硝煙,可離要害這麼近,仍然承受了不輕的傷。
沒錯,即使是炸藥扔到對方身上,也不一定會緻命,但是他沒想到,在貼身劫持着親生女兒的情況下,居然也會失手。
咬牙拔掉被彈弓射到左手紮着的鐵針,狠命往旁邊一揚,落入布滿灰塵的不知名角落,留下了模糊的聲響。
腦海裡還浮現着自己在借爆炸氣流竄進窗口時,眼前迅速掠過下方半空中那張無情又憎恨的臉。
蘇文謙,你個沒良心的,居然還是想置我于死地,虧老子從小到大一直把你當兄弟對待!
但是你沒想到,我池鐵城就是命硬,這樣都沒死,你休想在這輩子奪走我戰勝你的權利!
昏暗的空間裡,一陣虛弱而得意的低笑,聽得人毛骨悚然。
他笑夠了,掙紮着想站起來,剛剛支撐起上半身,一口鮮血不由自主地湧上喉嚨,溢出了齒縫。
顧不上這些了,畢竟也不是第一次在鬼門關口溜達的人,強忍着渾身劇痛,愣是歪歪斜斜地挺起腰杆,手掌捂着胸腹的傷口,扶着樓梯一點點往下蹭。
幸好不是在頂樓,他慢慢挪下來了。
盡管血流得頭發暈,意識還是很清醒,他竭力集中精神注意着四周的動靜。
樓下沒有人。
他摸到一根鐵絲,顫抖的手試了好幾次,總算把窗鎖捅開了。
一把拉開玻璃翻了出去,腳下發軟得摔倒在牆底。
趁四下無人,他裹緊身上的破衣,朝小巷深處鑽去。
梅晚香新家裡,柔和的燈光下,死裡逃生幾天的倆人相對而坐。
“梅姐,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呢?”
“千夏,現在不是在天津了,我們可以嘗試着以新的身份重新開始生活了。”
“松江的整體情況和天津差不多,我們應該做點什麼呢?”
“現在是□□坐天下,以前的歌舞女是不時興了,要不你還是先去咖啡店這些試試看。傷剛好,不要做太重的活。”
“我呢,先收拾一個雜貨店賺點開支。要是你一直沒找到什麼工作,就回來一起打理。”
看着盒中那枚已經摩挲得光亮的戒指,回想起方鵬開槍前煎熬的眼神,在自己失去意識前還能聽到他挽留的呼喊,千夏心裡再次湧起了滴血之痛。
他不知道自己沒死,也沒有抓到後來秘密越獄的梅姐,不然也不會有今天成功輾轉南下松江的時刻。
天津的一切,暫時都結束了。
父親、任務、愛情、身份,統統都埋在了那個傷心地。
現在的自己,是佐藤千夏。
可是對外仍然不能暴露出來,還是要借用其他身份。
到松江前的新身份證,依舊是杜鵑。
她終究不是杜曉雲,這個名字不屬于自己。
見她望着戒指出神,梅晚香伸手将盒蓋關上。
“好了,都過去了,别想了,他是回不到你身邊了。這世上還會有不用你為了任務就可以依靠的男人,以後認真找一個,安心過日子吧。”
夜深了,弄堂裡黢黑無聲,一個爬得東倒西歪的身影從拐角冒出來。
血迹遍布的臉上,連反光的地方都沒有,軟得發抖的雙腿基本喪失了行動力。
天悶熱得快要下雨了,空氣像個玻璃罩一般凝固着周圍,連呼吸都是奢望。
痛到麻木的胸腹沾滿泥土,血都流不動了。
胳膊僵硬得捂不住,隻能癱坐在牆邊,用肩膀頂着身後的石壁勉強挪着。
背後靠在一扇門時,怎料沒鎖,伴随着吱呀一聲,整個人徑直向後倒去,像個麻袋一樣悶聲砸在地上,再也無力動喚。
梅晚香睡前出來檢查屋外,被半開的院門吓了一跳,湊近看去,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差點讓她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