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的忙音在偌大的客廳裡盤旋。
夏已深半敞着襯衫,身上的汗水順着胸腹部的溝壑滑動,繼而消失不見。
他捏起島台上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順手把手機丢到了下沉客廳的沙發上。
手機被彈起,然後滾到了地毯上。
助理識相地撿起,“夏總,孟先生會接您的電話麼?”
夏已深笑了笑,坐在了沙發一側,大喇喇地把腿交疊翹起。
“本也沒指望他能接,響幾聲就挂了吧。”
此時,門鈴響起。
夏已深挑起一模意味不明的笑,然後擡手制止去開門的助理,“是貴客,我去開。”
*
外面的雨淅淅瀝瀝地下着,一時半會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孟星河呆看着自己的手機從震動到靜止再息屏,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
等到陰蒙蒙的天色逐漸被青黑替代,他才癱軟着躺倒在沙發上。
小滿站起身把喝完的姜湯杯子疊在一起捏扁,手一揚就丢進了門口的垃圾桶裡,輕聲安慰道:“我就說吧......”
“他也是個體面人,不會怎麼樣的,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跟劉哥交代吧。”
孟星河的眼睫顫了顫然後又無力地垂了下去,“嗯。”
“感覺他很不好......”
小滿話說了一半,孟星河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這一片的房子年頭已久,隔音做得不是很好,門鈴也是沒有的。
隻聽門外的人喘着粗氣,哐哐地敲着門。
孟星河幽怨地看了一眼小滿,抿唇抱怨道,“陸小滿,你的烏鴉嘴今天好靈啊。”
說完後他便趿拉着拖鞋去開了門。
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孟星河立刻就感覺有一股強大的低氣壓朝着自己壓了過來。
他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劉......劉哥。”
他跟劉哥合作有好幾年了,他是模特裡的新人,也不太會跟人打交道,而劉哥也算是個中年轉行來做經紀人的新人。
倆人互相依靠着,一個軟弱順從一個油滑強勢倒也還算和諧。
說起來,這次還是他第一次反抗劉尚。
“你......跟夏總是什麼關系。”
劉尚開門見山地問道。然後一邊說一邊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了孟星河。
袋子裡是一套淺色的西裝。
“我......”
孟星河柔軟的長發搭在肩上,鼻尖和眼睛都還是紅的,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他說:“沒什麼關系......隻是......今天送衣服的時候撞見了。”
“送衣服撞見了,他就能随手安排一個天大的好事兒給你?”
“而且你還甯可沒工作也不接?”
劉尚竭力壓着質疑的語氣。
他雖然入行晚,但還不是傻子。
一個高高在上的普通人連邊兒都摸不上的集團董事長,居然能為了一個無名無姓的小模特大費周折。
信了孟星河的話才有鬼!
不過......甭管什麼關系吧,能跟夏總搭上邊總歸不是壞處。
劉尚想到這便穩住了心神,将剛才的失态收斂了些。
“好了......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
他推了推眼睛,深呼一口氣,“這件衣服,明天穿的,下午六點,芳菲酒店,你自己去,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孟星河微微低着頭,把手裡的衣服抱得死緊。
“好的,知道了。”
小滿悄悄從房子裡探出頭來看着劉尚跌跌撞撞下樓的身影,“芳菲酒店?誰啊?新的工作嗎?”
孟星河拿着明天的衣服,“不知道!反正......”
小滿茫然:“反正什麼?”
孟星河呢喃道:“反正肯定不是他......他不會去這家酒店的。”
*
芳菲酒店于夏已深來說應當是避之不及的地方。
在他的記憶中小時候夏已深還是會經常過來的,這裡有一道魚羹夏已深很喜歡。
可是現在......
他應該是不會再踏進這裡了。
孟星河看着眼前的建築物擡腕看了下表。
距離六點鐘還有二十分鐘,他習慣提前赴約。
離開夏家之後養活自己不容易,很多事兒都必須做好充足的準備才有可能獲得一絲一毫的機會。
他已經習慣了。
走到前台,按照服務生的指引,他來到了約好的包房中。
可剛走道門前他就發現,包房裡已經有人了。
他有些緊張地将自己的衣服抻來展去,把頭發也捋成了乖巧的模樣,然後敲響了包房的門。
“呦,這位小姐是......”
圓桌中間的人主動開口詢問。
孟星河時常被人錯認性别,他本身長得就偏秀氣一些,又應了造型師的要求留起了淺色的長發,這讓他更加雌雄莫辨了。
包房裡因為有人抽煙而變得煙霧缭繞,他輕咳了兩聲,小聲念道:“我.....我是孟星河。”
“劉尚......劉哥讓我過來的。”
“劉尚啊。”
中間那人揮了揮手,讓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走開了,然後把煙灰磕在了茶杯裡。
“我知道,他說了,自己找地兒坐吧。”
孟星河緩緩擡頭,眼神在圓桌四周看了一圈,然後又輕輕垂下了眼眸。
滿滿當當地一桌人坐了足足有十個人,他們全部輕輕挑着笑看孟星河,沒有任何要擠出一個位子的意思。
“哎,劉尚當時說他手底下有個長得一絕的,讓豪哥給塞到現在的服裝模特裡。”
“但也沒說這人這麼不識趣啊。”
“長得好看有什麼用啊,娘們唧唧的。”
說話的人是個光頭,孟星河被他的直言羞得更加擡不起頭。
可聽光頭這話的意思,坐在中間的那位一定是豪哥了。
他把目光移過去看向中間的那個人。
對方的眼神也在他身上肆意打量。
“謝謝......謝謝豪哥。”
他微微鞠了一躬。
頓時,房内哄堂大笑,這讓孟星河懷疑自己剛才惹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他看着旁人恨不得笑出眼淚,不自覺地開始整理着裝,以為是哪裡的紐扣掉了,或者自己鞠躬的姿态不太完美。
光頭笑完了之後,自以為好心地指點道,“還沒怎麼地呢,道謝倒是挺快的。”
“我給你指條明路吧。”
“接下來的片子不少拍,想去的人更不少,你光鞠個躬是不行的。”
“這樣吧......看你還有幾分姿色的份上,還來晚了,先給豪哥喝一杯吧,當賠罪。”
孟星河急忙擺手,“我不.....不會......我不會喝酒。”
房内衆人再次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