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台父紙短慰嬌女,王表哥情長濯青黛
禛钰再次以王公子之名拜會了史太君,并送上了豐厚的節禮,談話間又透露自己得了陛下恩典,有了三個月的長假。
賈母虛留王公子在賈府小住,禛钰裝作聽不懂史太君的假客套,趁勢住進了賈寶玉的外書房绮霰齋中。
畢竟是打着曾叔祖的名頭來探望表妹的,禛钰與賈母閑話了片刻,便讓章明擡着給林妹妹的端午節禮,去了長林園的潇湘館。
院中一陣水響,伴着歡聲笑語,黛玉披散了頭發,仰躺在藤屜椿凳上。
凳下放着個大水盆,小丫鬟雪雁,挽着袖子拿瓢攪動木桶中的熱水,等着水溫合适的時候,再給黛玉沐發。
撞見佳人沐發的場面,嬷嬷們是絕對不會讓他們進門的。禛钰帶着章明退避到一旁,随手抽了一瓶豨苓沐發膏握在手裡,吩咐章明說:“你用禮物把嬷嬷們哄走,剩下的小丫頭我來對付。”
章明點點頭,立馬牽起嘴角,擺出一副人畜無害、正人君子的笑容,對守門的嬷嬷告知了來意,請她們到兩間小退步裡,幫忙分揀禮物。
禛钰揚手給他比了三根手指,那意思是他至少要跟這些老媽媽們,周旋三刻鐘才行。章明不得不打起精神,如臨大敵一般。
“幸好姑娘昨兒在外太公家得了香胰子、花露油,否則咱們院裡的丫鬟婆子,十天半個月都洗不成頭。”
雪雁一邊用篦子給黛玉通發,一邊抱怨說:“那個勢利眼的何婆子教老太太給攆出去了,可補上來的夏婆子也不是什麼好的,掂人分兩放菜碟兒不說,還挑唆着小丫頭打鬧,紫鵑姐姐申饬她兩句,她還敢頂嘴。”
“吩咐她灑掃庭除、除草修花即可,少拿正經活兒派她,若再聽她出言不遜,隻叫王嬷嬷管戒她便是了。”黛玉閉着眼,享受初夏甯靜的微風,并不為這點煩心事生惱。
前幾日,她和晴雯在去往外太公家的路上,遇到了北靜王的車駕,沒曾想北靜王下車,隔簾對她說了一席關心勸勉的話,又讓丫鬟從簾外遞了一紙短箋進來。
她猶豫地打開短箋一看,一行熟悉的琴譜映入眼簾,她的眼眸不由睜大。
“吾兒黛玉,為父此身尚健,無病無憂,寝食皆安,父女團聚之期,當不遠矣。”
是父親用鵝毛筆寫的密信。
這封信無疑給予了她面對種種刁難的勇氣,也讓一直憂懸的心,終于得到片刻緩息了。
她對北靜王送信一事雖有感念之意,但仍有戒心,畢竟當街給女眷遞送消息,如何都不算君子所為。
此時禛钰悄然走近,在雪雁開口要喊的時候,左手在自己唇邊豎起食指,右手晃了晃手裡的豨苓沐發膏。
雪雁皺着眉直搖頭。
禛钰當着小丫頭的面兒,在黛玉身後扶膝單跪,伸手在桶中試了試溫度,拿起水瓢将溫水,徐徐澆淋在黛玉頭上。
“真舒服……”黛玉惬意地喟歎了一聲,舒展雙臂伸了個懶腰。
這一伸不要緊,白生生的小腰露了一截,白绫裙邊也卷到了小腿處。
禛钰擡手給她牽好衣裙,黛玉還扁嘴嘟囔:“熱。”
雪雁眼目大受刺激,不由捂住了嘴,一雙腳不由自主地往後挪步,最後還是跑了。她根本扛不住表少爺的溫柔壓力,得找晴雯姐姐來!
禛钰無聲一笑,将自己最虔誠無邪的心提上來,專心不二地給她沐發。
“什麼香這麼好聞?”黛玉嗅到一股陌生的清香,不由問:“也不知這外太公家的香胰子裡添了什麼?”
“豨苓、蜂蜜、皂角、何首烏、無患子、車前草、墨旱蓮、柏枝。”禛钰一一答道。
黛玉霍然睜眼,扭頭見禛钰半跪在她身旁,替自己揉搓頭發,四周一個丫頭婆子也不在,一張臉霎時羞紅了,急道:“這是做什麼呢!”
“給表妹洗頭發嘛!快躺好,雲肩要被水淋濕了。”禛钰哄她躺下,手裡的動作越發溫柔了。
“要死了,也不怕人笑話。”黛玉捂臉躺下,扭捏了半晌,又不敢嚷得萬人看見,隻得小聲催促道:“你動作快一點,嬷嬷很快就回來了。”
偏偏禛钰不急不躁,還是動作輕柔地為她洗發,耐心地像是在呵護一件稀世奇珍。
躺在藤屜椿凳上,黛玉心如擂鼓,在他一縷縷拂過絲發的手中,心緒漸漸平靜下來。她再度閉上眼,默默享受這無邊的溫柔。
當晴雯、紫鵑飛也似地趕到潇湘館,看到院中動人心魄的一幕,二人對視一眼,誰也沒再往前一步。
而是放下手裡的絹袋,轉過身在院門口放哨。
晴雯當然可以飛針過去,将表少爺放倒趕跑,可林姑娘的顔面要怎麼辦呢?這時候隻有等那混人伺候完姑娘,叫他趕緊滾蛋了。
雪雁遠遠看到寶玉,撩袍往這邊疾走,她下意識地迎上去阻攔:“我們姑娘在院子裡沐發呢,寶二爺到别處去逛逛再來。”
寶玉喘籲籲地問:“王家的表少爺可來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