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姜啞口無言，她連心跳聲都驟然漏了一拍，紫萱捂嘴偷笑，目光中有種捉弄的意味，她臉上一陣燙，一陣涼，讷讷說不出話，她想解釋一番，卻腦子一片空白，該怎麼說——難道，該說她根本不認識對方嗎？

聖姑警告地看了紫萱一眼，她沒去瞧良姜，隻是清咳了兩聲，“行了，咱們快回去吧。”

等回到女娲廟，憋了一路的良姜，對着纏着她詢問的紫萱，悶悶吐出心聲：“我根本不認識他。”

良姜想起剛剛少年理所當然的揣測，又惱又羞，氣得心裡發慌，但又覺得沒必要，她吸了口氣，努力平複心緒，“隻是個登徒子，不必在意。”

“哦～”紫萱似懂非懂地點頭，她捂着嘴嬌笑，是少女的天真嬌俏，“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那個人本事也挺大，我頭一次見，你這麼生氣。”

良姜看了她一眼，翻出書架上的詩集，找到出去前瞧到的地方，努力以一種平淡的口吻表達自己的不在意，“談不上生氣，隻是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是嗎——”紫萱拖長了語調，平時輕盈如銀鈴般的笑聲，此刻卻顯得有點刺耳，她語氣輕快：“好好好，你說是就是吧。”

良姜有些惱怒，她看了一眼紫萱，手按住詩集，盯着人問：“那個顧留芳是什麼人啊？”

紫萱一怔，刹那間她嬌俏的臉龐如塗抹胭脂一般，染上紅暈，目光躲閃，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種羞澀、欣賞，她吞吞吐吐道：“啊，啊，就是，就是偶然遇到的，他誇我故事講得好，人挺不錯。”

“哦。”良姜并未深究，隻是以一種似笑非笑的口吻回應，“是嗎。”

紫萱臉頰燒得通紅，她早已忘記了剛剛對良姜的盤問取笑，雙手捧着臉，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嘴裡嘟囔着什麼，很是可愛。

良姜盯着她看了一會，最終歎了口氣，咽下了想勸告的話，紫萱雖然算是神族後裔，但一身靈力皆起源于自身血脈，她壽命漫長，靈力會随着時間增長，但有一個緻命的弱點——生育。

女娲後人世代生女，一旦生下後代，完成血脈傳承，便會像普通凡人一般老去，甚至死得會更快。

良姜努力壓下心底湧出的擔憂，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而且她了解紫萱，越是阻攔，對方越是堅定，她歎了口氣，翻着手裡的詩集，隐隐有種預感，或許這個顧留芳就是紫萱的情劫。

她确實沒有猜錯。

她就這樣眼睜睜看着紫萱，與這個長安來的年輕人越走越近，卻無法阻止，連聖姑都保持了沉默，良姜又有什麼理由攔着紫萱親近情郎呢——是的，她已經看出來了，紫萱喜歡上了顧留芳。

“回神了。”

良姜身旁站着的少年拿詩集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她斜睨了人一眼，瞧見顧防己若有所思的笑容，他們看着溪水邊念着《蒹葭》的少男少女，彼此都未說話，雙目對視間流淌着靜谧沉靜，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心悸。

他陡然一笑，直直看着她：“我們準備啟程回去了。”

這一陣子，相處的時光，驟然在此刻在她腦海浮現，一起吃辣，這對師兄弟一起咳嗽，相視一笑的模樣；顧防己刻木劍時，沉靜垂下的鴉睫；他論道時，意氣風發，笃定的笑；還有他們談笑時，他每每明亮的眼眸，唇邊壓不下去的弧度。

良姜怔了怔，這一刻很短，又很長，她垂頭避開了顧防己的目光，将詩集首頁翹起的書角撫平，她望向這片靜谧清澈的小溪，正如她的一生，早已注定要守着女娲廟，守着紫萱，這是她的使命，她道：“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