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貨船上一部分浴血的官兵隐在黑暗中全副戒嚴,另一部分大着嗓門,開始向水路沿途的市坊商戶、百姓住宅、船舶人家……擴音大喊,極盡敲鑼打鼓聒噪之能。
“鄉親們!……”
“抓拐|子啦!……”
“跑到咱這兒偷小孩的混賬拐|子!……”
“都出來探頭看看,五十多個小孩,都是哪家的寶貝娃兒丢了!男孩女孩兒都有!……”
如同水滴落入滾油,炸起無盡喧嚣。
兩岸迅速人聲鼎沸,層層重重,門窗接連亮起,能靠攏過來的附近船舶,全都在往這兒趕。
髒話,摻雜着方言俚語的惡罵髒話。
“殺千刀的拐|子在哪兒!他娘的日|了|狗的畜生!跑我們這兒偷兒女!吞了雄心豹子膽!吊都給他剁了喂羊……”
夜間警戒的更夫飛快地跑過,盡職地敲鑼鼓噪,一條街一條街驚醒。
“别睡了!抓拐子啦!咱們家裡進拐子了!咱們街裡進拐子了!……”
“所有家裡有壯丁男人的,拿上斧頭鐵鍬出來!!各條街口圍追堵截,逮住了拐|子當場打死!手腳剁了!沉塘!浸豬籠沉塘!!!……”
千百年來奉行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鐵則,地方民間與地方行政衙門一直割裂得嚴重,哪怕羊羔與碩鼠就生活在同一方水土境界之中。
環境有些嘈雜,利刃刺破繁華,燈火通明,無數雙義憤填膺的眼睛浮動在兩岸,猶如瑩瑩星子,漂亮得不可思議,讓疲憊的英雄莫名地想要流淚。
船舶相連,固定鐵鍊,套錨。
失控的拐子運輸船很快在熱情善良的百姓幫助下,穩固靠岸。
幾十個麻木不仁的兒童擠在一起,猶如小豬猡一般,被開封官兵保護着,驅趕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脫離搖晃的甲闆,回歸堅實的地面。
“喔……不哭不哭……這是誰家的小奶娃兒,怎麼黃瘦成了如此可憐,餓嗎,喝奶|奶嗎,嬸嬸有奶|奶……”心軟的哺乳期婦人抱起小孩,一個勁地哄,輕輕拍撫小孩的脊背,背過光去,解開了領口。
附近的百姓、飯館紛紛拿出吃食來。
“怎麼這麼多孩子啊……”議論紛紛,嗡嗡騷亂,納罕,“這得是禍害了多少戶好人家啊,作孽啊,太傷天了……”
“………………”
丁剛、馬澤雲矯健地躍下岸去,與聞訊而來的當地衙役進行交接。
“兄弟,有糕餅麼?餓死咱了。”
“咱們領導在畫舫裡推杯換盞、溫香軟玉,咱們兩幫底下人在底下忙得頭破血流、熱火朝天……真他娘操|蛋,想想就悶氣。”
“………………”
勁裝的衙役模糊地嗯聲附和,一絲笑都擠不出來,簇擁在熱情的民衆當中,神情僵硬黑沉,比吃了癞|□□更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