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毛鼠快速起身攔截,一記手刀劈在醉漢的麻穴上,不輕不重,三成力道,打掉了黑黢黢的粗壯肘子。
“閣下喝多了,男女授受不親,還請自重。”
“放你娘的狗屁,瞎了你的有眼無珠!哪兒來的女人,這他媽是個老爺們兒!”滿嘴粗鄙,濃郁的酒氣熏得白玉堂面目猙獰。
兩個作戰精銳一左一右,隐隐約約,有意無意配合着,把錦毛鼠夾在其中。
下盤紮得穩穩的,紋絲不動。手上功夫,短短幾個瞬息間過了十幾招,筋骨碰撞,拳拳到肉的悶響,壓抑地掩蓋在喜樂和諧的假象下。
“走,老頭領,到咱們那邊喝酒去,多少年不見了,快把弟兄們想瘋了。”
安神湯強效鎮靜、頹軟,連帶着思維也變得慢了許多,看着晃蕩在眼前,胡子拉碴的糙漢面孔,努力回憶,卻怎麼都難以回想起來。
太多年了,他們都老了,容顔大變。熱血褪去,滄桑勞累,而老辣精明。
“熊霸,我是熊霸,以前提刀跟在您屁股後面拼殺的那個。”
“……胖了。”
“嗯,這個年紀都發福了。”
“蘇烈風,頭兒,我是烈風,當年也是追随您的作戰指揮的,還記得麼?”
“你左脖子怎麼了?”
“嗨,”歎氣,揮揮手,往事不堪回首,“出任務遭埋伏了,脖子差點被拐子劈了,命大,留了道疤,救回來就這樣了。”
“……”
勾肩搭背,公職英雄們簇擁着往外走,紅彤彤,醉醺醺,叙舊拉呱,自成一方境界。
後頭錦毛鼠急了,實打實地用了狠招,也顧不得婚宴的喜慶氣氛了,兩個精銳被他砰地按在酒桌上,擰折了雙臂,
追了上來。
帶着蔣福、蔣安兩個練家子伴當一起攔截。
“這是陷空島的家眷,不能與你們外男宴飲,有違禮法!”
衆官差停下腳步,齊刷刷地看向他,皮笑肉不笑,也不說話。叢林裡蟄伏狩獵的灰狼群般,冷幽幽、黑沉沉地盯着,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已經讓人頭皮緊凜、背脊發毛,僵硬得不敢動彈。
“她剛服下了管失心瘋的藥物,不能喝酒。”迅速改口,堆起商人式的和氣假笑,“嫂子體弱不能宴飲,叔叔自當代替。白某陪她一起,随你們諸位去劃拳喝酒,絕對盡興,如何?”
“……”
“……”
沒有官差應。
此間裡,酒菜的香氣與脂粉香翻湧糾纏在一起,燈火輝煌迷離,沉凝得可怕。
紗簾隔斷重重,遠處另外幾桌察覺到不對勁了,投壺作樂與絲竹靡靡皆漸漸停了下來。有客人悄悄地喊仆人,趕緊去通知管家。
“喲,這不是白老闆麼?什麼時候帶着咱們一起發财,大富大貴啊!——”趕在撕破臉,砸了主家場子之前,京衙碩果僅存的大捕頭出現了。
丁剛舉着酒盞,把綠林商賈攬進了肩膀底下,不容分說,自來熟地往他嘴裡灌了一杯:“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一起來玩啊!”
退役多年的鷹子也來了,站在旁邊,拍拍我的手臂,微停滞,又拍了拍,仿佛安撫被對峙吓到的婦人般。
側臉看向我,燦爛地咧牙笑開,眼角皺紋深深。黃濁疲憊、血絲微微的眼睛裡,倒映出不男不女、兩不像的怪物影像。
“白大老闆,您看上去是個體面人,能行麼?别着打腫臉充胖子,二兩下去便趴了,那可就露醜于人了!……”
“灌醉你們幾個沒問題!來啊,誰怕誰!……”
合群地随大流,骰子搖動,劃拳起哄,熱鬧鼎沸。
“五魁首啊!……”
“六六六啊!……”
“哥倆好啊!……”
“一口悶呐!……”
“給他灌!喝不下去褲衩子給他扒了,扔外頭湖裡洑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