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個兒傍晚報道得太晚,一番試探、交接占去了絕大部分時間,還沒來得及安排人,帶我熟悉府衙内部的構造。
不過也用不着,這麼多年經驗下來,各級行政衙門的布局大同小異,無非就那幾樣:審判公堂、會議花廳、兵甲裝備庫、官兵訓練的演武場、藏經閣、驗屍堂、小花園、值班寝區……等等。
摸索着來到演武場,占地面積比州演武場略小一些,四周松林濃郁,霧氣氤氲缥缈,宛如潑染開的水墨圖卷,空靈幽谧。
簡單地熱身片刻,潤滑開全身關節,避免運動損傷。繞着場地慢慢地開始跑,跑到第二圈時,速度開始提高,逐漸增快,直至心肺所能承受的極限,保持住此般高速。
我像是人間自由的風。
汗淋漓,無比地暢快。
完成了每日例行的二十裡跑量,慢慢地降速度,變成散步。
插着腰,走來走去,緩過勁來了以後,草地上俯下身,利用自重做體能強化訓練。
做俯卧撐,如今我已能做一千個了。
然後是擊打木人樁,練拳腳與格擋技。
最後是刀法。
“出來。”
雙兵出鞘,半空中慣性地略作旋轉,帶出危險的刀花,侵略性地大步邁向林翳。
“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什麼賊碎!”
“……”
天空已經泛魚肚白了,環境中基本可以視物清晰,再三檢查,沒有任何人在此間藏身。
或許是錯覺,我不能完全肯定。
以武者敏銳的耳力,沒有偵察到任何動靜,可那種隐秘的被窺視感……如骨附蛆地惡心。
“你的招式很烈,勢如千鈞,足以碾壓絕大多數尋常官兵。”
“可這套刀法本身的粗劣,導緻了破綻并不隐蔽,遇到真正有傳承的高手,一眼便被瞧出。最多最多,撐不過五十個回合。”
猛然回身,瞳孔驟縮。
“……”
“明文,我沒惡意。”
陌生的年輕人将雙手攤開,又将身體兩側分别展示了一下,“沒有攜帶任何利器。”
竭盡所能地表現無害。
樸素的灰藍袍裳,容顔溫潤,氣度内斂。與此方天地融化在一起,猶如綿綿不絕的松濤,又仿佛深秋時節,化不開的濃郁霧霭,幽暗且沉寂。
安靜地對視了一會兒,觀察反應,試探性地輕柔詢問。
“我可以……靠近了麼?”
向前一步,動作極盡舒緩、小幅度。
蹲下身去,露出要害後頸,撿起地上的枯枝,手掌包裹住枯枝鋒利的荊刺,微微運起内力,輕松抹平,撸成一根光滑的細棍。
起身,滿眸真誠,腼腆地彎了彎唇角。
“我幫你,教你怎麼補上刀法中的漏洞。”
“……”
看着我警戒後退的步法,青年敏感地不動了,停止接近。
“小夥子你誰???”
一字一頓,刻進記憶裡。
“我姓展,名昭,字熊飛,常州府武進縣人士。”
哎呦卧槽,領導!!!
沒人跟咱說,直屬大領導是個這麼年輕的後生啊!他滿二十五了麼?成年了麼?能擔得了大梁麼?包老青天得是多寬的心,才敢将那麼重的職責壓在這種小屁孩身上?……
大抵感知到了我的懷疑、輕視,青年眉峰微微颦起,腼腆的笑意淡了些,垂下眼簾,好脾氣地溫聲解釋:“江南水鄉稻米養人,偏白皙,所以略顯得稚嫩了些。你别看我年紀小,其實我已經很成熟了……”
“展大人!——”
雞鳴破曉,日出東方紅勝火,越來越多的官兵、衙役、武職……來到演武場中操練。有眼尖地望見了,遠遠地便開始熱情打招呼。
“這麼早便來督練方陣啊!您昨晚不是處理公文,熬到半宿才回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