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知月是在八月二十五那日回來的,回來的時候歪着脖子龇牙咧嘴的。
蕭景淩看着這異常熟悉的一幕,嘴角連連抽搐。
“怎麼了?”
他故作平靜地問。
尹知月不在意地回道:“估計是睡落枕了。奇怪,明明在這邊還好好的,就從中秋那晚開始,我就這樣了,疼了好幾天,也不見好。”
她說得很是輕巧,卻不見蕭景淩的手早就攥了起來。
這是他緊張時下意識的動作。
然後便聽,尹知月道:“咕咕呢?”
她終是問了出來。
蕭景淩眉心一跳,沒有回話,反而看向一旁的遠晝。遠晝伸出背在身後的右手,掌心站着一隻頭上長着翎羽的白色小鳥。
那小鳥乖乖的,站在人掌心裡也不害怕,反而一會兒啄啄羽毛,一會兒撓撓腦袋。
尹知月興奮地朝它奔去,将它捧在掌心,道:“咕咕,好久不見,我可想你了,你想我嗎?咕咕?”
她一邊抱着那小鳥親着,一邊蹂躏它的羽毛,小鳥十分好脾氣,任她揉圓搓扁,也沒有表現出一點的掙紮。
蕭景淩暗自松了口氣。
“咦?”
尹知月的一聲輕咦,讓在場的兩個大男人心都揪了起來。
蕭景淩是因為做了虧心事,遠晝則是因為——
這鳥是他去選的,若是被看出什麼不對勁,那便是他的失職。
好在尹知月沒說什麼,隻是興奮地道:“幾天不見,咕咕你怎麼好像肥了一圈啊,果然還是皇子府的夥食更好是吧?”
她笑嘻嘻地說着,似乎真的為“咕咕”養胖而高興。
然而一高興,就扯到了受傷的脖子,不禁長“嘶”一聲。
蕭景淩看着她那怪異的模樣,實在是與咕咕被他擰斷脖子時的樣子太過神似,他不禁生出懷疑——這尹知月,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但很快,這種可笑的猜想就被他從心底推翻。
尹知月熱切地給衆人分着她從山谷裡帶來的“土特産”,臉上不見絲毫陰霾。
尹知月是不善僞裝的,這點蕭景淩從見她的第一面就知道。
他的直覺一向敏銳,加上他自己也很擅長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不同模樣,所以他深知僞裝的唯一破綻……
——那就是眼睛。
他可以裝出任何情緒、任何語氣、任何口吻,甚至可以流淚、可以歡笑、可以憤怒,但這些都是表面。
他需要通過不斷地低頭、垂眸、閉眼,來掩飾和切換情緒。
但尹知月沒有。
她從不避諱人的眼眸,在她臉上哭就是哭,笑就是笑,她不會有片刻的停頓,不會有奇怪的垂眸,不會有刻意的低頭,更不會有無緣無故的閉眼。
她真就如她表現的那般,天真善良、落落大方。
如果有人能僞裝到這個程度,他願意稱之為“神”。
可惜沒有。
尹知月回皇子府就跟回自己家一樣,但她住了幾日就稱住不習慣,要回别院。
蕭景淩想到自己臨時的決斷,眼眸閃了閃,道:
“皇子府不是比别院更大嗎?還是說這府上有什麼人為難你?”
自是不可能有人為難尹知月的,有蕭景淩派的人在,她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星星就不可能給她摘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