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溫心裡松了口氣,門被推開了,追風悄聲走至她旁邊:“陛下喚您。”
她走至一旁低聲問:“何事?”
“會試出榜了。”
梁溫看向符文華,默不作聲。
“孫荃一行人我留給你。”梁溫說完便出了門,宮中還等着她呢。
梁溫身着官服,等着李恪傳喚。
福祿悄聲走來:“梁縣令,陛下喚您進去。”
梁溫動了,殿内不止李恪,還有左丞候在下方。
殿内很靜,梁溫問安後誰都沒開口。
李恪終于回過神來似的,頭也不擡兀然開口:“不好奇朕叫你來所為何事?”
梁溫一直仰着脖,看着上方:“陛下,符文華是您的餌,是嗎?”
李恪頓了下,将帖子遞給旁邊的福祿,他走到梁溫身邊,遞給她。
梁溫打開,是會試上榜的名單,多數姓名旁邊都标注了背後的官員,隻有少數沒有。她看的很認真,一個一個看過,整個帖子都看完了,沒有符文華,沒有明烨,但是有一堆她有所耳聞的官宦子弟。
梁溫懂了,她知道李恪為什麼選用吏部舉行會試而不是禮部了。他是要他們犯錯,隻要他們露出尾巴,李恪就能尋到由頭一擊即中,随後殺雞儆猴,用來震懾朝廷,肅清風氣。
好謀算。
禮部的官員常年占據科舉一事,内部早就被各大黨派瓜分,并不好清理,魚龍混雜動了誰的利益都得不償失。
吏部上位将肥差撿了去,各種小魚小蝦稍一運作就能撿剩。朝堂上賣官鬻爵之風盛行良久,若是想要根除疴病,必須要從科舉出發。
李恪初登基,根基不穩,手上可用之人甚少,蘇瞿白那樣的忠臣在外平定,左丞一派被先帝削弱太甚,壓制不住朝堂上其餘勢力。況且李恪勢單力薄,自是要保住他那一派,故他不能讓左丞出面。
但他還需要一個衷心能用的孤臣,供他驅使。思來想去,梁溫正好合适。她與會試中的學子符文華親近,關系粘連,由她出面合理且應當。再者梁溫探花出身後任職豐澤縣,與盛京其他官員并無深交,她孤,這就是很好的一個緣由。且梁溫與蘇瞿白關系匪淺,蘇瞿白又是天子近臣,這又為梁溫添上分量。
除了梁溫,他們再想不出比她更為合适的人選。
“梁溫,你也可以不應。”李恪似是看出梁溫臉上露出的諷意,他無話可說,利用一個女子,确實是他卑鄙了些。
“臣不敢。”梁溫确實如她所言一般,她還有欺君之罪壓在身上,雖說李恪身為儲君時口頭消去,但人心難測,誰能保證他如今成了萬人之上的天子不會朝令夕改。
她不想賭了,她也賭不起了。
她身後不隻是她自己,如今她的身後實在是有太多人了。
是啊,如今她并非孑然一身,可身後站滿人後更加叫她惶恐。他們站在她身後,單單是看着她,就叫梁溫沒辦法放下他們。
李恪聽到她那聲臣不敢歎了口氣,知道她這是受了,說再多也無益:“左丞會助你。”
“朕耽于此事已久,學子乃國家棟梁,自是不能耽誤太久,這會試的榜壓了太久了,未免造成人心不安,還需麻煩你了。”
“臣既願為一把刀,必定會快刀斬亂麻,臣孤身一人,不畏谏臣口誅筆伐,不畏将帥刀劍相向,陛下可安心。”
今日梁溫入宮就為此事,此事已解,接下來便沒她事了,但李恪也不能用完人就扔在一旁,索性挑起别的話來:“孫家如今如何了?”
“孫家二郎孫有财已經私下将盛京所有生意全都握在手裡,我雖接了别的任務,但陛下也不必憂心。徐家明日便能趕赴盛京接手孫家一切,屆時孫家就是個空殼,再無翻身之地。徐家并無二心,陛下可放心,孫家之事闆上釘釘。”
李恪啞然,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梁溫這話說的,叫他聽着挺不滋味兒的,好像他是什麼敏感多疑的冷情人。
但他确實利用為主,屬實理虧。
李恪頓了會兒,也不在尋什麼話,直接擺手叫她走了。
左丞在人走後低聲輕笑了下,李恪眯眼看去,左丞掩面收斂了着。
李恪皮笑肉不笑:“左丞沒事吧?”
“臣很好,多謝陛下關心。”
李恪瞬間變臉:“沒事就退下吧,明日事宜繁多,左丞今日可要好好休息,别累着。”
“是,臣回去後便關緊門窗。”
左丞也飄飄然走了,殿内李恪思索了很久,問向一旁的福祿:“朕很好笑嗎?”
“哎呦。”福祿撲通一聲跪下:“陛下您可别為難奴才了。”
李恪觑了一眼:“起來吧,朕又沒說什麼,跪什麼。”
福祿起身,穩穩站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