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晟二十四年,三月十八。
這一日,盛京戶戶門室禁閉,人人自危,仔細探聽着外面的動靜。
群臣按例入宮上朝,正如往常一般應付行事時,谏議大夫突然上奏痛參刑部尚書徇私枉法,草芥人命,治下貪案慘案無數。天子震怒,貶其職位,舉族流放。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朝堂上群臣烏泱泱跪了一地,直呼聖上息怒。
就在此時,禮部尚書又言,宮闱之變定州節度使與幽州豐澤縣縣令救駕有功,理應封賞,不容拖延。
天子松緩神情,特下旨,擢封幽州豐澤縣縣令為刑部尚書,定州節度使免稅三年,不繳國庫。
谏臣顧不上禮節,武将紛紛驚呼起身,随後向來不和的言官武将此次倒是統一了口徑,紛紛跪地請陛下三思。
更是有好些個老臣觍着臉痛斥此等行徑,一口一個于禮不和。
“豐澤縣縣令雖救駕有功,但終究是七品小官,如今一躍數階,怎能服衆。”
“陛下,萬不可如此行事啊,祖宗規制不可廢,我朝重臣都是經過層層擢選的,如今叫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小輩驟然壓一頭,我等倒不是心有不甘,但他如今各種本領都不曾顯露,也未有功績在身,如何能擔如此重任。”
“是啊,陛下。此子雖有才,卻并未經曆過多磨練,經驗不足,還需下放修身,待幾年後再按功績擢升,也好叫人高看啊。”
“是啊,陛下……”
“還請陛下三思,祖宗規制不可廢,禮制不能亂啊,若是如今開了先河,後面的人都盼着,豈不是亂了朝堂風氣。”
他們你一言我一句的,聽得人頭疼至極。
李恪陰沉着臉,将桌案上的折子紛紛扔下,砸在他們身上,叫他們心生惶恐,瞬間噤聲不敢擡頭。
李恪發問:“你們一人一句,倒是朕的錯了?”
“你們的意思是,朕的安危比不上朝堂上的虛銜,一口一個祖宗規制,一口一個禮法,那你們呢?你們可有将朕放在眼中?”
“臣等不敢。”又是烏泱泱的齊聲說道。
“不敢,我看你們敢的很,說不定今日不把朕放在眼中,明日就想染指朕身下的位置了。”
他們被震懾住,冷汗直冒,陛下身為儲君時溫和良善、端方有禮,竟叫他們忘了,如今那位可是萬萬人上的天子。
隻需一句話,便能摘了他們的腦袋,要了他們全族的性命。
殿中肅靜,再無一人言語,李恪冷笑一聲:“怎麼不說了,接着說啊?朕倒想看看,你們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李恪将視線挪向龜縮成一團的吏部尚書:“鐘愛卿,你說說,朕此舉可有不妥?”
鐘珂小心翼翼的觑了眼:“陛下是天子,您不會錯。”
他移開眼:“甯卿覺得呢?”
中書侍郎作揖:“臣覺得陛下此舉甚妥,但臣也覺得朝中大臣所思不無道理。”
“哦,以你高見,朕應該怎樣做啊?”
中書侍郎不卑不亢:“臣拙見,群臣力據此事究其根源在于豐澤縣縣令在任功績。縣令探花出身,自是才高,若是按照原本的慣例來說他也是要入翰林院的,這無可指摘。所以,隻要豐澤縣縣令拿出令人信服的功績來,此舉甚妥,朝臣必定無不附和。”
持反對的大臣一聽此言直覺穩妥,連繃着的臉都松緩下來,紛紛跟上一句:“臣等亦是如此想的。”
殿中涎香飄渺,李恪笑了下:“功績,好說啊。宣豐澤縣縣令入殿。”
内侍立刻出去傳唱,文武朝臣分立,眼睜睜看着梁溫身着官服跪地又起身。
“梁愛卿知曉方才之事了吧。”
“臣知曉。”
李恪大馬金刀坐着:“那你覺得如何啊?”
梁溫作揖跪地:“臣有本要參。”
“臣狀告吏部尚書鐘珂中飽私囊,私下行賄,主持會試時與各黨派勾結,替換真正上榜學子名額,助長賣官鬻爵之風,妄圖毀我大昭朝廷根基,居心不良。”
吏部尚書瞳孔一縮,猛地站起身就罵:“一派胡言。”
梁溫沒理他,接着開口:“臣狀告禦史大夫監察不力,冤案慘案頻出不窮,與衆藩王私下勾結。家中子弟更是橫行霸道,為禍一方,欺男霸女之事頻發,天子腳下卻不自制,蒙蔽天子耳目,是為不忠。”
“臣狀告尚書令同平章事結黨營私……”
“臣狀告尚書司勳員外郎收受賄賂……”
“臣狀告工部司偷換木料,獲取私利……”
……
一連十幾人,梁溫平聲緩仄的說着,最後由掌事太監呈上了所有罪證,将她所說罪名壓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