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鳳早就打聽到了李冉埋葬的具體位置,等她爬到半山腰,找到李冉所葬之處時,天色已經有些發亮了。
她雙手合十,站在墓地前,喃喃道:“李娘子,擾了你的清淨,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知道你不是死于意外,放心,殺害你的兇手一定會找到的。”
說罷,柳鳳将表層的土一點點挖開。
大概是這幾日雨水,将泥土浸潤得有些松散,很快便摸到了棺材蓋。
她小心翼翼将蓋子掀開,忽地,一隻有些冰涼的手,覆在了柳鳳的手背上。
柳鳳做刑警那十幾年,什麼樣的窮兇極惡之徒沒有見過?但鬼,還真沒有。
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罵一聲:“薛譽你的桃木簪有個屁用!”
“你确定?”一陣低沉的嗓音傳來。
柳鳳擡頭,發現一身黑衣的薛譽站在一旁。
方才大概是掘墓太過專心,并未注意到有人靠近,還把薛譽的手錯當成李冉詐屍。
“不太确定……下次記得暖一暖手再碰我……”柳鳳咽了咽口水,尴尬起身。
“你怎麼來了?我棺木都挖出來了,别攔我。不找出真兇,我良心會痛的。”柳鳳起身,護在棺材前。
李冉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有蛆蟲從七竅中鑽出,一陣陣惡臭彌漫開來,讓柳鳳皺了皺鼻子。
“我……不是來阻攔你的。”
“那你是來幫我的?”柳鳳有些驚訝,說想都不要想的可是薛譽他自己。
薛譽點點頭,“我一直沒睡着,本想叫上你趁天還沒亮……卻發現你屋裡早就沒人了。我猜你大概是自己摸到浮雲山上來了,便趕了過來。”
柳鳳笑了,她拍了拍薛譽的肩頭,“那麼,我們便開始吧?薛大仵作?”
二人相視一笑。
薛譽戴上鹿皮手套,将棺木中碾碎的骨頭殘片收集。
他在一片空地上鋪上草席,将骨頭按照不同的部位分類好并嘗試着拼接到一塊兒。
他手上動作未停下,朝柳鳳看了一眼說道:“我不能保證一定能從這些殘渣中驗出什麼。有可能傷口部位的骨肉被碾得粉碎,什麼也查不出來。”
“我知道,但隻要有一絲希望,我就願意去嘗試。”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越來越亮,眼見着山上馬上就會有進山的農戶經過。
薛譽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你看!”
柳鳳湊過去,瞪大了雙眼。
沒錯,李冉右側顱骨拼接後,有一處很明顯的外傷。
看創口的形狀及凹陷程度,像是鈍器擊打造成的。
柳鳳和薛譽異口同聲:“這才是緻命傷!”
所以,李冉并非意外死亡,而是有人用鈍器擊打其右側顱骨緻其死亡。
為了掩蓋傷口,兇手将傷口碾碎,讓仵作在李冉身上找不出其他傷口,僞造成意外死亡。
“可兇手會是誰呢?”薛譽冷靜下來,喃喃道。
柳鳳搖搖頭,暫時也沒有頭緒,“總之,先報官吧。如此确鑿的證據,我就不信孔縣尉不會重查此案。”
“可我們擅自開棺驗屍一事……”
柳鳳朝薛譽眨了眨眼,“這個你放心,我有辦法。”
二人下山回到家,洗漱了一番,換下夜行的黑衣,又雙雙出現在縣衙中。
孔縣尉看到他二人,不甚煩躁,“你們又來作甚?小小仵作和書吏,還想翻了天?李冉的案子無需再查!來人!将他們趕出去!”
“且慢!孔縣尉可信鬼神?”
孔瑞祥冷笑一聲,“無稽之談。”
“哦?草民鬥膽給縣尉算上一卦。稍後,縣尉怕是會有血光之災。”
“放肆!”孔縣尉氣得一拍桌子,可片刻後,他便龇牙咧嘴起來。
手掌攤開一看,手心一道血痕。
孔縣尉臉色一變,有些不可思議地朝柳鳳看去。
柳鳳搖搖頭,歎了口氣,“孔縣尉可能還要受些皮肉之苦啊!”
說罷,奔忙過來給孔瑞祥處理傷口的小吏,将桌上茶盞碰翻,滾燙的茶水灑在孔瑞祥的腿上,他大叫一聲站起,五官猙獰。
“你到底是何人?”孔瑞祥慘白着臉問道。
“一介草民罷了,隻是略通些鬼神之道。能看到人的過去和未來,能與死者對話,能下通閻羅殿。昨夜李娘子給我托夢,說自己并非死于意外,而是有人加害!緻命的傷口便在右側顱骨處!”
孔縣尉還是半信半疑,“此話當真。”
“是真是假,孔縣尉一查便知。若草民有半分虛言,孔縣尉再将我押入大牢不遲。”
“好!但事出突然,明日,明日我便安排開棺驗屍!劉明,去告訴周銘清,此事由不得他同不同意,本官自行做主了。”
柳鳳忙拉住劉明,“劉哥别急。”
她笑着看向孔縣尉,“李冉死時周銘清和杜凱都在場,我認為他倆的嫌疑最大,重新開棺一事最好還是先不要告訴周銘清。”
孔瑞祥沉思片刻,“你說的也有理,那便等本官的通知吧!”
薛譽和柳鳳回家靜候佳音,薛譽感到很不可思議,他問道:“你是如何知曉孔縣尉會有血光之災和皮肉之苦的?”
難不成這柳鳳真的通些鬼神之道?
柳鳳大笑着擺擺手,“我猜的。”
“孔瑞祥方才坐的那把椅子,扶手處有一顆翹起的釘子,我激怒了他,他必然拍掌呵斥,便有可能傷到自己。而桌上那盞茶,我注意到有個小吏将滾燙的水倒進茶盞中。當時孔瑞祥受了傷,衆人手忙腳亂,一不留神,便會撞翻茶碗,潑他一身熱水。”
“我隻不過是觀察得細緻了些,再做合理推斷罷了。”
他們一路邊說邊走,正巧路過了吉祥醫館。
醫館的大門還是緊閉着。
“聽說季娘子還沒有找到。”
柳鳳歎了口氣,“璞縣不太平啊……希望季娘子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