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鳳帶着黃濤往甯府回去。
屋子的門還關着,柳鳳嘟囔了一句“還沒醒嗎”,便小心翼翼推開門。
可屋裡沒人,薛譽睡的床和自己早起還未來得及打理的榻子都已經被收拾妥當。
柳鳳揉了揉眉心,腹诽着,怎麼人又不見了。
莫慌莫慌,定是有什麼事出門了。
又一想,他一個傷患能有什麼事兒?
正抓心撓肝之時,外頭傳來腳步聲。
柳鳳一喜,轉身跑出去,“薛譽!”
可見到來人後,愣了愣,收斂起滿臉的欣喜,恭敬道:“魏夫人。”
“可是在找薛譽?他一早便和魏天離開了,好像是查案去了。”
“魏夫人可知去了哪兒?”
“什麼月尖山?我本想勸勸薛譽,畢竟身子還弱着,可……”
不用說也知曉,大約是勸不住的。
鄭婉甯搖搖頭,“薛譽這樣子,倒是讓我想起魏天年輕的時候,也是這般拼命。”
柳鳳後邊兒根本就沒細聽,當聽到月尖山三個字的時候,腦子裡便隐約意識到,昨夜薛譽講的那個睡前故事,大約與月尖山有關。
蒸骨驗屍……
紅傘驗屍……
柳鳳一驚,甚至都來不及與魏夫人好好說兩句話,大喊一聲“我去尋他”,便轉身跑開了。
留下鄭婉甯呆立在原地,看着柳鳳焦急遠去的背影,有些好笑又有些羨慕。
柳鳳幾乎可以确定,薛譽和魏天定是去月尖山開棺驗屍了。
昨日薛譽曾說過,季筱美墓穴中那具屍體,若想驗出究竟是誰,可以試試刮除人體腐肉,将屍骨剔出。
也就是說,屍骨剔出後,薛譽想通過蒸骨後紅傘驗屍的方式,搏一搏。
從李婷家回來時辰已經不早了,再加上一路行至月尖山那個墓園,日頭已經高懸,快到正午了。
柳鳳見到那個熟悉的背影,這才松了口氣。
“薛譽!”
“魏知州。”
柳鳳快步走去,有林琪林捕快,還有甯家下人翠萍,他們也不說話,就站在那兒。
墓地邊放着一把紅色的油傘,縱使是青天白日,依舊有些滲人。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酒香和醋香,柳鳳大約也能猜到,已經驗完了。
“我聽魏夫人說你們來了這兒,便來看看。可是驗完了?”
薛譽點點頭。
柳鳳見他面色凝重,安慰道:“驗不出來也正常,畢竟燒成這個樣子。沒事的,季筱美和朱珠總有一個活着,隻要我們找到她,便能知曉一切了。”
薛譽又搖搖頭,“不,驗出來了。”
柳鳳一愣,“那……如何?這到底是誰的屍骨。”
“是朱珠的。”
柳鳳一喜,與自己推測的差不多。
可……
“你們為何都苦着臉?”
魏天歎了口氣,說道:“日頭大,我們去那兒說吧。”
墓園往裡走有個半大不小的屋子,專門供管事的人休息用。
那人見官爺走來,給各位倒了水,忙将屋子騰出來。
薛譽也許是有些累了,坐下後便不再說話。
魏天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這姑娘,生前太苦了。”
“薛譽通過屍骨蒸骨紅傘驗屍的法子,驗出了屍骨上的傷痕。大大小小,十餘處,全都是生前傷。還有一處右腿腿骨骨折。”
柳鳳打了個寒顫,“可這傷痕,為何能确定便是朱珠?”
翠萍開口道:“季娘子剛來府上那會兒,朱珠的右腿還沒好全。我聽說是之前不小心摔了的,養了近三個月。”
“那其餘傷痕呢?甯府可有人打她?”
“應當是沒有的,至少我沒見過。”
魏天接過話頭,“季氏雖不受寵,但好歹是甯家小妾,身邊的貼身丫鬟,也不至于有人明目張膽下狠手打。此外,方才薛譽還在屍體的腹中,發現了一個近四個月大小的死胎。”
“什麼???!!!”柳鳳驚呼。
朱珠有了身孕?
可她一個未出嫁的女子……
“這麼重要的信息,為何陳仵作未驗出?”柳鳳拿過驗屍格目細看。
陳仵作在驗屍格目上寫明:現已無法驗明死者全身上下有無傷損和其他傷亡緣故,以及無法确定死者年齡、容貌、體形等。經發現案發現場之人供述及屍親辨認,死者為季筱美,确認火死。①
輕飄飄的一句無法驗明無法确定,就将這個案子塵封。
但柳鳳也知曉,此事怪不得陳鶴年。
他所記錄的一切,并無問題。若不是後來死了這麼多人,又有薛譽想出了個驗屍骨的法子,怕是永遠沒有人去懷疑這墓中人,究竟是誰。
此刻,柳鳳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朱珠究竟經曆了些什麼?季筱美又究竟去了哪裡?為何那場大火,死的是朱珠而不是季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