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忙活好幾日。

甯野她們并不知道大戶人家是怎麼操辦喪事的，還是聽到裴司回家後附近與裴家交好的世家派人來幫忙安排，她們就幫人家打打下手。

裴家風評不錯，前來吊唁的人雖然不算太多，但能看出對裴司的關愛之意。

明日便是下葬的日子，裴司夜裡獨自一人來到老宅燒紙。

純狐卿知道後便告訴甯野。

一人一狐出客棧直奔裴家。

今夜月明星稀，微風寒涼，吹得屋外樹葉沙沙作響。

路上，純狐卿緩緩開口問：“你想不想為你們奉遠镖局報仇？”

甯野腳步一下子緩下來，半晌她才回答：“想，但我不會去做以卵擊石的事。”

魔族霍亂人間，她雖然是穿越過來，卻并無特殊的女主光環。平平安安長大直到現在，她不認為，自己有多大能耐可以抵抗一個種族。單靠手裡的長槍蒙頭莽上，隻會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純狐卿看了看她的臉，并未發現抵觸之類的神色，又問：“如果我需要你一齊上路，去找尋仙鑒開光之物開鏡，然後跟随仙鑒指引找到明君。此事做成，就能驅除魔族，報奉遠镖局滅門之仇，讓天下紛争停止，百姓能安居樂業。你，會願意一起嗎？”

甯野站住腳步，思慮良久，搖搖頭：“不願意。”

“可是擔心三月她們？”純狐卿連忙問。

“人家叫五月！”甯野頭疼，相處也有兩個多月，他怎的還記不住人家名字！

“這不重要，你是不是擔心五月她們？擔心镖局？”

“是，我最大的牽挂就是她們。”

“那如果她們想讓你跟我一起走呢？”

“隻要安頓好镖局，我可以跟你一起。”

聽到這句肯定的回答，純狐卿露出了點笑意：“這是你說的，我來替你安排好。”

“你真想帶我走？”甯野驚訝。

望着純狐卿眼底的認真，她隐隐感到有點不安。

她平靜無波的二十五年人生，似乎要掀開新篇章，未來波瀾壯闊，生死一線。

考慮到純狐卿這隻狐不太靠譜，她暫時壓下心中的悸動。

興許他隻是随意說說呢？她想。

客棧離裴家大宅并不遠。

兩盞白燈籠在屋檐下，兩旁挂着白布，随風吹得搖曳。

他們踩上台階。

純狐卿忽然伸手攔住她，甯野張嘴要說話，被他一把捂住。

她沒來得及做好心理準備，整個後背就埋進純狐卿懷裡。他身上有屬于深林中的氣味，濃郁卻清淡的草木香将她包裹。甯野伸手貼上他捂住自己嘴的手背，滑膩得不像話，像打濕的皂胰，熟透的雞蛋白。

她心髒停止一秒，看清宅内的情景後迅速跟着純狐卿躲到一旁假山處。

純狐卿心髒也停了一瞬，不過是吓的。

一人一狐鬼鬼祟祟溜入大宅，盡力去忽略掉門口那些發亮的青色腳印。

她們蹲在離靈堂不遠處的竹林裡，甯野伸頭去看，手上忽而被攥緊。她探出一半的頭縮回，見身邊的狐狸異色眼瞳在黑夜裡發着瑩瑩亮光，似是能穿過身前的巨石，看到靈堂内的場景。

甯野用嘴型問：怎麼了？

純狐卿貼過來，在她耳邊說：“還魂術。”

那是什麼東西？甯野懵了，裴司不是普通人嗎？難道隻有她什麼都不會？

“裴家早期以帝王之術聞名，後來落魄，但家中子弟仍有一部分傳承。”純狐卿像看白癡一樣望向靈堂方向，“等會他就知道，這種逆天而行的事後果會如何。還得我們去給他收拾爛攤子！”

甯野被他說得實在壓抑不住好奇心，趴在地上偷摸從巨石縫隙中往外看。

偌大的靈堂，放滿黑漆彩繪棺椁。左右兩旁挽聯祭幛高挂。喪幡垂落，飄揚在半空中，如有意識般不斷舞動。靈牌密密麻麻擺在案桌上，像一座座小墳，林立在白色蠟燭和瓜果菜肴祭品上。

白燭圍繞在披麻戴孝的裴司身邊，四方擺放紅色符紙，朱砂石壓在紙上，用紅線纏繞。

他不知道在念着什麼，靈堂内狂風大作，白布飛揚。靈堂外一點風都沒有，靜悄悄的。

棺椁内的屍體“刷”一下全部坐起，發絲被吹散，壽衣被風充出鼓脹的形狀。那一張張灰綠色的死人臉浮腫褪去，變得如白紙般，血色蔓延開來，竟有要活過來的迹象。

甯野震驚地看着這一切，心中竟隐約期待裴司的還魂術能成功。

一旦他成功，她們奉遠镖局是否也能……

純狐卿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冷下嗓音：“他不會成功。”

“為什麼？”剛升起的一點希望被打破，她收回視線，眼中的失望流出，摻雜着不解。

“我說過，逆天而行之事，十件十空。”純狐卿冷靜地與她對視。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胡攪蠻纏的狐狸，而是忽然有一絲神性，無情冷寂，似巍峨雪山，不可亵渎。

“若我，非要逆天而行呢？”

“那麼後果不是你一介凡人可以承擔。閻王爺的生死簿，不是任由一個阿貓阿狗都能随意改寫。”

純狐卿話音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