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院到廂房,短短半刻鐘路程,他便已摸清一片角落。
接下來,就是接着其他由頭四處閑逛。
賓客差不多已經到了。
他隻要再過一會,便能趁着人多出去。
程府人來人往。
因着到了夏季,氣溫高出不少。樹蔭下倒還算涼爽。
管家指揮下人把買來的冰塊放在主家各處角落,降低溫度。
程曜走到小門處,從木桶裡撈了點冰塊嚼。管家很有眼色,立即叫人把一個盤子拿來,用勺盛出一盤給這位将軍。
程府内,程曜雖然不受城主程恒待見,但因才學武功樣樣壓過程和一頭。從小入軍營,逐步拼殺上來,被程恒交予一部分軍權,是以在府内過得并不差。
她拿着這碗冰就要往後院走,跟在她身後的侍衛跟上,小聲說:“這幾日手下按照您的意思,去打聽了下那名甯镖師。”
“說。”程曜嚼着冰塊不耐煩道。
“屬下聽說,奉遠镖局滅門後,甯镖師接管了大當家之位,勾搭上胡家富商後有一分局開在三斛城,來我們這,确實是為了選驿點。但她好像對您……”
程曜對他卡在這不往下說極其不滿:“往下說!”
“是!”侍衛連忙一禮,結結巴巴地開口,“她,她好像對您挺……好奇。會向旁人打聽府中之事,問的最多的,就是您……”
“是嗎?”程曜微微一笑,“給我盯緊他,尤其是他打聽程府之事,問了什麼,知道什麼,我都要知道。”
“……是。”
“你是不是以為他對我有意思?”程曜忽而轉口風問。
侍衛背上的冷汗刷一下下來了。
說是吧,以甯野的身份根本夠不着程曜城主之女的身份,對程曜來說,甯野的舉動簡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說不是吧,又有撒謊的嫌疑。
一個男人,打聽一個女人,能有什麼目的?她們之間又不熟。
這些年來,幻想通過成為程曜夫婿從而一步登天的男人有的是,私底下說葷話的更多,連他都想過被看上吃軟飯……
可程曜今年二十幾歲,愣是一個男人都沒看上。
城主想直接指婚,皆被程曜擋了回去,放話說,不是她看上的男人,她新婚當夜就敢殺那男人全家。把城主氣得病了好幾日。
“哼,一個男人,隻見了我一面,便到處打聽。狼子野心。”程曜不屑地把手裡盤子扔給侍衛。
侍衛連忙接過,退下。
他怎的忘了,程曜在軍營裡長大,怎會不知曉男人的心思。
侍衛越想越後怕,幸好他沒将自己那點心思放在她面前,不然怎麼被玩弄緻死的都不知道。
走過沿廊。
路過的下人紛紛回避行禮。
要進内院時,她眼角餘光一掃,忽然在一片竹林中掃到一個天青色的身影。
“站住,你是何人?”
那人轉過身來,程曜覺着他有點眼熟。面相氣韻像府裡的一個幕僚,又像是在哪見過。
裴司連忙一禮:“回程将軍,草民是琴師。”
“琴師,那你怎會在此處?”程曜警惕,手不自覺地背過身去觸碰到短匕手柄。
裴司尴尬一笑:“草民,掉向了……獻完曲後想找我叔叔裴吉安。一路問小厮丫鬟,兜兜轉轉到了這。”
“掉向?”程曜仍然懷疑,“裴吉安?你是他的誰?”
母親身邊曾有個幕僚就叫裴吉安,後來不知怎的,到了父親身邊。她曾想找這人問母親紅杏出牆之事前因後果,但這人跟滑不溜秋的泥鳅似的,根本抓不住。
連問話,也滴水不露,隻說自己不知。
“草民是他的侄子。”裴司恭敬道,“想找他的住處,聽說就在附近,但草民從小與叔叔一樣,方向感不夠好。唐突程将軍了。”
這件小事她倒真聽下人說過,裴吉安時常掉向,有一次與自己父親外出,愣是在偌大山莊裡迷了路,不知怎的去到附近道觀,被道長送回來時渾身是土,聽說是中途掉進獵人陷阱,折騰一宿才爬上來。
因為這事,裴吉安時常被下人當作笑料,偶爾談起。
程曜回家便也聽了一耳朵。端詳面前公子的面容,與裴吉安确實有四分相似。難怪她覺得眼熟。
“我父親的幕僚院子在那邊,往前走,遇到岔路右拐。”放下警惕心,她随手給他指明方向,大步流星地進了内院。
裴司謝過,不敢再探地形,往自家叔叔院中走去。
再給他一點時間,定能探聽清楚程府内情形。
裴吉安在程府混得不錯,還有自己單獨的宅院,平日辦事若有朋友親戚來訪也不受阻,除了要等些時候……
望着桌上一堆拜帖,有的還是幾個月以前的,按他叔叔的性格,一忙起來管你是誰,統統放一邊。
裴司放下手中沉重的古琴,直起身子望向窗外。
他拿起紙筆,以隻能自己看得懂的方式記下今天探聽到的程府分布位置。
若是……
他想起甯野。
決定再留些時日,探聽府内侍衛輪班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