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前從沒踏出過村子,牛妖的目标居然是他。這怎麼可能?那可是妖界九大妖王之一,他總不會是吃過對方的徒子徒孫吧。
嬴仲景微微歎息,師父修為高深,可對上狂暴的妖王,他怎能不擔憂。
師父卻直接賜藥送人一套流程,留下“你不相信為師?一年後,為師在此地等你”便疾馳而去。
他信,但不代表心裡不急,不好奇。
師父的命令,他沒有違逆過。唯今也隻有與倒賣鬼銅的鬼魂接頭,集齊材料,早日回去。
撫摸着紅紅粗糙的毛發,嬴仲景暗自觀察。城中隻有東南西北四個府衙,一排排茅草土坯搭建的屋子連成片,活像是一口口棺材。
他注意到跟在身後的三隻鬼。
書生與小婦人死時尚算體面。後面還有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一副尊容不忍直視。
男子生前是位富貴人,得了急病撒手人寰,想必是個怨念甚重的病死鬼老爺。
十隻鬼被帶到一排土坯屋前分房子。嬴仲景被分在最右側第二戶。他的鄰居是隻女鬼,此鬼是位老住戶,生了一雙妩媚多情的眼睛,另一面住病死鬼。
待鬼吏離開,書生過來作揖:“往後大家都是鄰裡,還望嬴兄……多照料小弟幾分。”
嬴仲景還未答話,病死鬼就不高興道:“還以為這裡是陽間,搞那套窮酸做派。”
病死鬼說罷進了屋,留下一臉尴尬的書生,書生想笑卻露出個哭喪的表情,“一手筆墨難以施展,如今來了鬼城,隻盼望早日投胎去。嬴兄為人時就與衆不同,想必到了地下也不會過得太艱難。”
眼瞧書生轉身,嬴仲景也走進自己的茅屋。土炕上鋪着一卷草席,木桌上擺着破油燈,這就是屋子的全貌。
嬴仲景坐在炕上,打坐調息。他睜開雙眼,鬼城不可用凡間方法修行。
午夜來臨,四周響起衆鬼的哀嚎叫罵,好些鬼從茅屋中滾出來,趴在地上用鬼頭砸路邊的木樁子。衆鬼個個青面獠牙,現出生前死狀。
從午夜起,一直到寅時,居住在鬼城的枉死鬼怨鬼們要受到鞭笞,鞭笞後再跪于床頭悔過,直至淩晨。
這批新鬼第一日來,還未受到懲戒。
鬼界分二主,居于鬼府管魂魄轉世投胎諸事的鬼帝,名為羅鄂。
另一位鬼界之主名不詳,隻知她是隻厲鬼,生前所居之地叫雩陰,死後便建造了這座同為雩陰的鬼城。
人死後進入鬼府,依生前善惡來判斷要入的輪回。生前與人為善者可早日投胎,重新做人。
橫死,歲壽尚餘的鬼魂,要被押往雩陰城受罰;此鬼生前罪惡滔天,需在雩陰城受盡折磨,永不入輪回。
死前怨氣甚重的鬼,枉死鬼,直至斬斷凡塵或是歲壽耗盡才可重新投胎。
偶有陽間修行之人,因各種原因,進入鬼城之中。
鬼城這位鬼帝崛起于三百年前,與原鬼帝羅鄂分家後,将鬼城搬到荒漠深處,她的宮殿就在城南外的陰火山下。
鬼帝閉門不出,對手下各部行事也不甚在意。但對于進入鬼界的凡修隻有一條規矩,抓到後立刻殺死。無論□□還是魂魄,都将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
所以,嬴仲景時刻謹記,絕不能被認出活人身份。
鬼城分日夜。
日頭浮現,天地還是霧蒙蒙一片。不少鬼魂從茅草屋出來,聚集在狹窄的小道上。
有些新鬼也探出頭去,偷瞧那些鬼的動作。此時衆鬼又恢複正常人的模樣,一個個急着出去見人打探消息。
嬴仲景并不急,站在門後聽衆鬼說話。待将事情聽得差不多了,才推門出去。
外面攏共十七八隻鬼。除了書生、小婦人和病死鬼,還有住在隔壁的美豔鬼和一隻老鬼外,其餘鬼都身帶怨氣,目光幽冷。
嬴仲景站到書生身邊,幾隻膽小鬼在衆鬼注視下從房内蹑手蹑腳地走出來,一排二十隻鬼到齊了。
老鬼啐出老痰,腳踏爛樹樁吐聲道:“來到地下,咱們有幸做幾年鄰裡,老頭子我可要提醒諸位幾句。當了鬼就别再想着陽間那點事兒,早日去投胎才是正事兒。哎呀,咱們這裡是三年沒來過新鬼了……”
老鬼一通廢話,讓幾個本就怨氣甚重的吊死鬼怨氣更甚,舌頭都拖到地上。
病死鬼忽然湊到嬴仲景跟前,不料老鬼忽然停了嘴。病死鬼憋了一會兒,趁衆鬼散場跟了上來。
他壓低聲音道:“小友可别怪我沒提醒你。住在你隔壁的生前是位老員外的小妾,熬死正室當了家。熬死那老員外又和家裡的長工攪在一起,喝下相好繼子送來的毒湯一命歸西。小友可莫要着了她的道。”
病死鬼本想拍嬴仲景的肩膀,無奈身高相差太多,隻好投過來一個眼神。
嬴仲景莫名,他并不打算與任何鬼相交,免得徒增感傷,更談不上主動結識鄰裡。于是隻是點頭,在病死鬼的注視下走進茅屋。
日上三竿,衆鬼怕被曬死,躲在草屋裡不敢出去。嬴仲景坐在土炕上,思索日後打算。
他并不是真的鬼魂,丹藥藥力一年後會消散。
在鬼界,他不能帶任何法器丹藥,自身靈力可用,紅紅妖力尚存。
他随師父主修劍道,水龍吟劍訣已練至第三層,宗内陣法十之有四可運用自如。至于煉丹制符與煉器,還不在考慮範圍。
他忽然有些落寞,師父如今在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