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顧夜身前的少女會不會被誤傷,那不是宴北辰會考慮的東西。
又或許是極度自信,反正他就是沒有絲毫顧慮,直接射出那一箭,沒有再給顧夜半句廢話的時間。
弱水箭擦着畫酒的臉頰射過,斷了她一截發,緊接着沒入身後男人的半邊頭顱,分毫未偏。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靜止,畫酒感受到溫熱的血噴在她臉側。
顧夜仰面倒了下去。
畫酒半晌沒回過神。
她得救了?
驚恐之後,是遲來的慶幸。
無論如何,能活下去,總是值得高興的事。
射殺顧夜的青年踩着追雲獸來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抱上去。
他解開繩索,不大耐煩地擦去少女臉側的血污,格外嫌棄。
少女這才從恐懼中回過神,擡臉愣愣看向他。
脖上那條血線滲着血珠,像一串豔麗的項鍊,又痛又癢。
男人皺眉,用寬大的掌捂在她脖前,代替紗布的止血作用。
他的力氣有些大,畫酒幾乎窒息。
有白色的靈力順着男人的手掌渡過來,如涼水般,平複脖間那道難以忍受的痛癢。
等宴北辰松開手,畫酒脖上的傷痕已經痊愈。
少女滿眼疑惑,摸了摸脖子,旋即不可置信看向他。
迎視少女疑惑的目光,宴北辰玩味一笑:“忘了告訴表妹,除了殺人,我還很擅長救人。”
至于殺或是救,那全看他的心情。
畫酒頗感驚訝。
他竟然擁有治愈系靈根,怪不得他不需要醫師。
原來他就是醫師。
黑衣青年嗤笑:“這點傷都治不了,早死幾百次了。還是說,你真以為我命硬得死不了?”
畫酒未答,長而卷翹的睫在瑩白小臉上投下陰影。
她已經分不清他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又是假的。
長命飛得極快,把身後一衆随從遠遠甩開。
一切毫無預兆。
雪白的追雲獸背上,黑衣青年忽然攬住少女的腰肢,掌住她的後腦,猝不及防低頭吻下去,繼續顧州燈會未完的探索。
畫酒完全沒有準備,驚訝地攥住他的衣領,睜大眼睛,吓得不輕。
凜冽的風雪氣息撲面而來,凍得畫酒發抖。
這是一個略帶懲罰性質的吻。
更類似于野獸蠻不講理的撕咬,反正她的唇差點破皮了。
他有一雙狼一般的捕獵者眼睛,死死盯住少女烏葡萄似的圓眸。
少女眼中,清晰寫着一絲顫抖。
他沒有閉眼,她也是。
宴北辰隻嘗到淡淡的甜。
沒什麼意思。
他不太喜歡甜的東西。
他松開了她,嘴唇鮮豔,像是剛喝過人血的妖怪,精神一點點飽滿過來。
“表妹讓我擔心了,總得賠償我。”
他随意找了個借口。
畫酒往後退一步,低聲重複:“擔心?”
她疑惑了。
她并不覺得,宴北辰會真的擔心她。
少女漂亮的圓眸認真仰望着他,唇色瑩潤。
疾風吹過她腰後如雲烏發。
她根本不知道,她蹙眉詢問他的樣子,像是海邊礁石上,以歌聲誘捕善良漁民心髒的女妖。
宴北辰不笑了。
他垂下眼,伸手握住少女柔順的烏發。
那些長發交纏在他指間,如同菟絲子,美麗又脆弱,在他手中汲取養分。
枝枝蔓蔓,像要開出花來。
那些頭發想吸他的血。
宴北辰被片刻閃過的念頭吓到,惶急松手。
默然片刻後,他扯出一貫假笑:“不是說過嗎,我整顆心全系在阿七身上,總不能說不要就不要,丢在這裡不管。”
畫酒緩慢地眨了下眼。
是假話。
她記得這是他扮做顧王弟時,哄顧州那些人玩的。
可就是有控制不住的波瀾,在心底一圈圈漾開。
她甚至忍不住想問:“是真的嗎?”
還好理智沒有完全死去,打斷這種将心事赤裸裸交付的愚蠢行為。
畫酒低下腦袋,像朵被日光曬死的蘑菇。
她頹然道:“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哄我?”
一點也不好笑。
從宴北辰的角度,隻能看見少女的發頂。
他甚至生出想摸摸她腦袋的沖動。
最後也隻是轉過身去,留給她冷硬的背影:“我可沒功夫哄别人,也就哄哄表妹你。”
所以他承認了,他就是在哄她。
畫酒輕輕擡眼看向他,青年的背影像一棵黑松,挺拔擋在疾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