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明琢正頭暈呢,晃晃悠悠地扶住了旁邊的石欄。
意識到不對的裴朗宜語氣都變了個調,想扶又不敢扶的,緊張道:“你怎麼了?”
晉明琢緩了一會兒,這才看清四周——
大晚上,孤男寡女,她一隻手還握在裴朗宜的手臂上。
......
晉明琢猛地松開了抓着裴朗宜胳膊的那隻手。
都指揮使家的小姐牙尖嘴利,性情驕縱,可到底是個大家的閨秀,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
然而她這輩子沒做過的出格事,都在這兩天做了。
晉明琢深吸一口氣,還沒搞清楚現狀,便聽一邊的裴朗宜憋屈地問:“你還好嗎?”
不怪裴朗宜憋屈,這姑娘變臉比翻書還快,來拉他的是她,避之不及的也是她。
他本還打算好了拿這個找茬呢。
晉明琢這才正經看向他。
隻見面前的這個裴朗宜身着紅黑|道袍,耳戴瑪瑙墜子,俨然一副不正經的道士模樣。
晉明琢試探性地問:“年紀,裴朗宜,你今年多大了?”
“你......”裴朗宜奇怪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蓦地笑了:“問人年紀真沒體統。”
一雙靈動的眸子求證地看向他,嘴上卻不依不饒:“煩不煩人啊你,趕緊說。”
裴小王爺偏偏對這套受用的很。
“尚未加冠。”
裴朗宜笑意不減,他罕見有耐心地,将魂穿的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末了說道:“歡迎回來。”
“原來我不是失憶了,我是跟六年後的自己換了魂。”
晉明琢喃喃道,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怪不得我總覺得,十六歲就仿佛昨日。”
她也跟着笑,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晉明琢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起來。
緊張的時候容易話痨,害羞的時候色厲内荏。
她慢慢地往後挪了兩下,然後又重新盯着裴朗宜,語氣不善:“不解釋一下嗎?裴朗宜,為什麼大晚上的我單獨跟你到了這兒來?”
“還有,為什麼你會挨我那麼近?”
“這什麼問題?”
裴朗宜不爽地反駁:“分明是你約我到這兒來,動手拉的我,翻臉就不認賬了,怎麼着,小爺我的清譽不是清譽?”
“怎麼可能。”
晉明琢半點都不信,狐疑地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我心悅的是慎玉哥哥吧?”
很少有姑娘能那麼直白地說自己的心上人,晉明琢這兩天出格的事做多了,為了說得過裴朗宜,頗有點破罐破摔的心理。
......
長喬回來時,正聽見那句驚世駭俗的‘慎玉哥哥’。
他頓住步子,正欲等會再進去,免得被這二位脾氣不好的主子波及,卻被裴朗宜一眼瞧見。
“愣着做什麼?趕緊過來。”裴朗宜不耐。
果然還是被波及到了......
長喬低着頭上前,叫了一聲“主子”,把手裡的鬥篷呈給裴朗宜。
晉明琢有點驚奇,瞧着這侍衛手上拿着的鬥篷是杏色的,還繡着花呢,裴朗宜穿這個樣式......
等等,這鬥篷怎麼這麼眼熟呢?
便聽他吩咐道:“給我幹什麼,給她。”
說着還瞥了她一眼。
晉明琢驚訝地擡頭,接過鬥篷,正想說兩句好話。
卻聽裴朗宜陰陽怪氣地問道:“你慎玉哥哥怎麼沒給你送鬥篷?”
是可忍孰不可忍......
晉明琢腦中靈光一閃,死死地按住自己怼回去的沖動。她沖旁邊裝木頭的侍衛長喬甜甜一笑:“多謝你了......”
她回想了一下這個侍衛的名字,笑得更甜了:“長喬侍衛。”
她長得明媚又靈動,這一笑起來,更如春花初綻,冰雪消融。
長喬先是臉紅了,電光火石間清醒過來,渾身僵硬,滿腦子“完了,完了,完了......”
裴朗宜差點被氣死。
他威脅地看了僵在原地的長喬一眼,語氣叵測,活生生地從嗓子裡擠出一句:“晉姑娘謝你呢,還不快受着。”
“奴才不敢。”
長喬跪地表忠心,覺得自己今日真是時運不濟,汗流浃背了,“晉小姐折煞奴才了,奴才不過是依着主子的吩咐行事罷了。”
裴朗宜哼了一聲,這才道:“行了,回吧。”
待放過了長喬,裴朗宜背着身走了兩步,不解氣,又折了回來。
忽地想起什麼來,也不氣了,雙手一撐坐上了欄杆,笑了:“沒法子,你最後不還是嫁給我了,你知道的吧?”
晉明琢本瞧着他吃癟的模樣心情舒爽,驟然聽到這麼一句,裝傻道:“什麼?”
“怎麼可能,開什麼玩笑。”
裴朗宜猛地湊近了她。
晉明琢被他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秀眉蹙起:“做什麼?”
“說謊。”他斬釘截鐵地說,“雖不知道你在那邊經曆了什麼,但我一開始提到‘王妃’二字時,你沒什麼反應。”
“說不定我頭暈沒力氣呢?”晉明琢嘴硬。
“你也說了是‘說不定’,還不如說沒聽到呢。”
裴朗宜又懶懶散散地坐上那石欄杆,頗為得意:“不然依你的脾氣,就算隻剩一口氣,也得跳起來打我。”
晉明琢翻了個白眼,心想我在他心中到底是個什麼形象......就這樣他還喜歡我呢。
對了,他可是喜歡我啊。
晉明琢輕輕歪了下腦袋,頭上鵝黃的宮縧随着動作擺動,瞧着清純又無害。
可是這青春無害的人惡劣地,一字一句地說:“可是裴朗宜,是你喜歡我呀,為什麼說得像是,我對你至死不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