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的曲調越來越連貫,這夥喪事怕是馬上便要經過相府,音樂卻毫無征兆地,在最盛之時戛然而止,正正斷在相府門前。
一道藍色的身影風風火火地出現,站在紅木府門兩旁的侍衛意欲橫槍卻又有所顧慮,卻被對方一扇子挑開,招搖進了丞相府。
“我道是誰弄出這般大陣仗,原是殿下不請自來。”丞相上前一步,冷冷出聲。
聞言,小沛恍然大悟,随着府中衆人的目光向來人瞧去。
這便是袁家子都嗎……
被丞相陰陽怪氣,來人卻毫不在乎,随手奪過随從手中的鑼,在丞相耳邊重敲一下,“叮”地震得丞相官帽微顫,叫衆人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他。
少年郎手中的折扇,嘩啦一下打開,扇的發絲飛揚,隻當丞相是片空氣,也不行禮,徑直朝女眷們走來。
這一走便現出了身後的一番招搖排場,小沛不經意間望了一眼,立馬雙眼放光視線粘在上面。
那個敲鑼的棒槌,是用的雷擊木。
寶材!
還有那個鑼,瞧着也不知是什麼材質,響聲綿長還清脆。
絕對是寶物!
不知道能否熔了做刀。
趁着一片混亂,小沛悄悄往那鑼走了幾步,想湊近了仔細瞧瞧,到底是用何材所鑄。
那邊,袁風言已經湊到了二小姐陳榆兒面前。
他頭頂寶藍金冠,兩條三指寬的天青色絲帶自發冠垂下,俊秀又痞氣,一張臉正是懷春少女喜歡的模樣。
不過短暫四目相接,便惹得陳瑜兒臉上泛起酡紅。
袁風言卻看了一眼陳瑜兒身旁的二夫人,繼續轉着眸子往人群中尋找着什麼。
忽然,他的視野裡闖入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一名身着粉衣的圓眼少女正貓着腰,對着他的鑼敲敲打打,鬓邊的流蘇随着她的動作微微搖晃,似一朵不停綻放的花骨朵。
袁風言蹙眉,倒是有些不敢認自己這位欽點的未婚妻。
不是說好的病美人嗎?怎麼瞧着倒是生龍活虎。
“不能碰啊陳小姐,這可是世子的寶鑼。”袁家世子的侍從試圖把鑼藏到身後,卻被小沛鑽了空子,一把奪過棒槌敲了一下。
“瞧着是很堅硬的材質,摸一下不會壞的。”小沛仔細聽着聲響,認真道。
她還想用火折子試一試,看看這個鑼多久能熔,能熔多少,可惜往懷裡一掏空無一物,才想起自己竟是忘了帶。
小沛正懊惱的不行,四處尋着替代之法,臉頰卻被什麼毛絨絨的東西戳了一下。
“姑娘在找這個嗎?”
清潤的聲音懶洋洋的,很年輕,帶着幾分笑意。
小沛懵住,蓦地反應過來,倏地站起身卻眼前一黑,止不住的四肢無力往地下撲。
腰間傳來一股勁力,來人正正将她攔腰抱在懷裡,叫小沛腦中緊繃的弦一下子斷了,借力抱住對方脖子,指尖猛地往對方脖子上的穴位摁去。
此穴位不傷人卻巨痛,更是位置來的好,隻一瞬,便叫她想好了一萬個狡辯的理由。
袁風言呼吸加重,帶着熱意的胸膛起伏不止,面上笑意濃了幾分,氣息有些不穩地吐出一句情詩:“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随後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支狗尾巴草,擦着小沛的臉頰,作簪子與步搖插在一起,又嬉皮笑臉道,“本世子很滿意這樁婚事,今日以草代蒹葭,獻給我的伊人。”
狗尾巴草鬧得她臉頰癢癢的,擡頭望去便撞進一雙氤氲缱绻的眼睛裡。
這人不壞。
思及方才自己暗中使壞,對方現在想必不好受,小沛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在對方脖子上摸索,想将功補過。卻聽林氏焦急地喊道,“男女授受不親啊,世子爺。”
這時小沛終于摸到了穴位,索性一鼓作氣裝作不小心摁了下去。
抱着她的手臂忽然一僵,卻是箍地更緊了,聲音似笑非笑,“難不成二夫人的意思是……天子金口玉言,還會反悔不成?”
沒有人會想不開去質疑天子,林氏頓時被堵的攥着手中地帕子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怎麼本世子未瞧見丞相夫人。”袁風言話音一轉,忽語焉不詳道。
“我娘不就在站這裡嗎?”陳瑜兒立馬護着她母親。
“本世子說的……是忠義将軍府的虞夫人。早就聽聞虞夫人體弱,未曾想竟到了這般地步。倒叫本世子懷疑……”說罷冷笑一聲,字字珠玑繼續道,“是否因着某些人的緣故……有所隐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