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秋末,一場微雨一場寒,夜寒起來時而需罩披風。馬車裡獸毛鋪地,小桌上放着一盤洗淨的葡萄,紫中帶青晶瑩剔透。
天家的馬車就是不一樣。
小沛随手摘下一顆葡萄剝了皮,悠然咬了一口,舌尖忽然被酸的一抽,倒吸一口冷氣。
“去陸侍郎府上帶句話給陸岚,就說酒宴我不來了。”
車廂外腳步聲漸近,熟悉的聲音透着漫不經心。
小沛眼瞳一縮,顧不上被葡萄酸到,一改狼狽姿态端正坐好。衣角上的風方停歇下來,車簾便被一雙修長的手掀開了。
藍帶束發的少年郎,側頭彎了眼眸,“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好久不見,未婚妻。”随即背着光躍上馬車,坐到了小沛對面。
輕快的一句問候,嗆住了小沛準備一路的客套詞,視線從盈着笑意的眼睛往下,劃到衣領大敞的胸口,擡頭狐疑了一眼,
“你……”
“嗯?”袁風言别過頭望了過來,胸口突然響起一聲響亮的“喵!”
一隻絨絨黃耳,從袁風言的衣服裡探了出來,打了個小小的哈欠,粉嫩的肉墊扒着衣服,小腦袋一壓就要把衣服壓開。
袁風言托住貓崽子的頭,笑了笑道,“剛撿的還熱乎,要不要抱抱。”
小沛的注意力幾乎是粘在貓崽的身上,立馬道:“要。”下一瞬,便見貓崽被抱到了桌上,右爪被人輕輕捏着搖了兩下。
緊挨着的俊臉笑意分明:“喵~陳鸢小姐,可喜歡我。”
貓兒張嘴,男子啟唇,是逗小孩的幼稚把戲。
小沛撇了撇嘴,不假思索道:“喜歡。”伸出手便要接過貓崽。
指尖不可避免觸到對方泛涼的指節,抱着貓崽的手忽然再也不前,小沛擡眸不滿地撇了眼袁風言,“喜歡呀。”
猝不及防四目相對,隻見袁風言的眼瞳幾不可察微顫了一下,道:“那你抱着玩吧。”别過了頭。
小沛懷裡一重,貓崽子被扔了進來,“能不能輕一點嘛!”嗔了一句,撸了一把貓崽茸茸的小腦袋。
早這樣就好了嘛!真是幼稚,視線掃過桌上果盤,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你要不要嘗嘗葡萄?特别甜…!”她特意加重了這個甜字。
這麼酸的葡萄不能就她一個人吃。
“你喂我就吃。”袁風言湊了過來。撐着手肘托腮笑了笑。
小沛道:“你說的。”避開目光拿過帕子擦了手,親手剝了葡萄皮喂了過去。袁風言眸色微轉,凝在那枚葡萄上,唇角噙起一個弧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絕對是一顆酸葡萄。
袁風言擡眸直視小沛,唐突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正要開口再逗一逗,馬車忽然颠簸,眼前人一個不穩栽了過來。
袁風言的心鬥然提起,倏然動作就要去接。
可惜二人極沒有默契。
小沛不想壓到腿上的貓崽,于是一個想接,一個想躲,最後以一個女上男下的姿勢,莫名其妙撞在了一塊。
“唔……”瑩潤的手指隔開唇瓣,每一寸呼吸皆相接。
“抱歉。”
“無礙的。”袁風言淡淡笑了,張口含過葡萄,“很甜。”
小沛盯着自己的指尖,隻覺得好似被燙到了,立馬從袁風言身上彈了起來,飛快移到離他最遠的位置,低下頭哄受驚的小貓。
可是眸子每隔一會便會悄悄看過來。
袁風言也跟着起身,瞥了一眼眼前的姑娘,面上的笑容越來越淡,拉開簾角,瞬息變了神色,冷聲詢問:“出什麼事了?”
“回禀世子殿下,方才有個盲眼乞丐擋在路中央。”
袁風言回身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便不再喝了,腦中思緒不禁遊走。
倘若未擋着,那麼……
“你真的沒事嗎?”小沛忽然出聲,整隻手被黃耳小貓當枕頭死死抱着。
“沒事。”袁風言放下茶杯,睨去一眼,“怎麼了?
“沒事為什麼臉那麼紅。”小沛的眼中盡是疑惑。袁風言深吸一口氣,視線一點一點自貓兒的耳尖,攀上明月一般清澈的含光淺眸,啟唇道:“見到喜歡的人,自然會臉紅。”
臉頰的熱度逐漸攀升,這下輪到小沛臉紅了。
袁風言得逞般笑了一下,移開了目光,拉開車簾:“吹會風便好了。”馬車外遠山纏碧水,白雀繞雲煙,是他從未有閑心觀賞的雲淡風輕之景。
他忽然勾唇笑了。
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