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光一轉,映出一隻直尾虎,虎爪踏雪而奔,直至躍然欲出之時,忽有一列疾影迎光柱俯沖,驟然撞碎光柱。
片刻有聲聲爆鳴,随數道紅煙劃破天際,頃刻炸成一個碩大的猙獰蛇頭。
遂,鐘磐十一響。
小沛的視線與虞招短暫相接,皆在對方的眼底看到了然。
“不用再查了——!!”虞招擡手命令,側過身看小沛,“走吧,元後之事複雜,來不及細講了,你現在應盡快去太和殿。”
小沛小跑着跟上虞招,視線對上殿中出來的陸岚。
對方消瘦了許多,玄色便衣蹭滿灰,臉色難看。
“沒有,翻遍了整座主殿和西側的偏殿,什麼都沒有。”
“我就說了什麼也沒有!”虞招冷聲道,轉了話題,“你也該休息了,去換一身衣裳吧。”
這話說得别扭,陸岚面色一頓,卻聽對方又補了一句,“玉茗殿西側有個沒人住,卻很幹淨的房間,袁子都在那裡藏了很多新衣,你入宮倉促,想來未帶第二套衣裳,可以去那兒順幾套。”說到這裡,虞招幹脆阖眼,道:“要是被發現了,你讓袁子都來找我!”
陸岚怔愣住,他望着虞招,半晌,眼中淺淺泛起些笑來,道:“好。”
又想起些什麼,“對了……”
“既然好,那就下次再說。”
虞招拍了拍陸岚的肩膀,猛地拉着小沛朝殿門狂奔。
*
松風揚起殘花氣,天際攏萬丈霞光。
望着一溜煙跑沒影的二人,陸岚輕輕笑了笑,遂即挨個收起工具,用厚布卷好系上帶子,又用淨帕仔細擦去指縫灰塵。
這時,耳中劃過草動風聲,陸岚脊背一僵,遂即勾了唇:
“出來。”
他轉過身,視線銳利掃過景物,直至一處枯黃草堆。
半人高度的幹草,枯梢随風微微晃動,整個朝一邊倒去,并不像能藏下人的地方。
“出來。”這次的聲音少了許多耐心。
陸岚在心中數了數,上前到草堆裡掏了掏,揪出一隻小奶貓。
“大人講話全給你聽完了。嗯?”
“喵——”
這是一隻通體雪白,耳朵橙黃的小貓,一雙耳朵委屈巴巴地耷拉着,又伸出爪子舔了舔,細細地“喵”了一聲。
看到這個沒心沒肺的動作,陸岚蹙了眉,想起來這是誰的貓,他眸色微微閃動,默不作聲打量西側側殿,果然看見窗戶紙掀起一角。
“這麼小一隻奶貓能做什麼,子都難為你了。”
“喵!”
手背被小貓抓了一下,奶聲奶氣的憤怒喵聲直沖他,仿若控訴。
“呵呵。”陸岚抿住唇,将小橘輕輕放到地上,戳了戳它的小腦額,“小沒良心的,下次子都不在,看還有誰給你做貓飯。”
陸岚退開一步,拍掉衣上如雪似棉的貓毛。
*
祠堂裡,青燈沉沉,冰冷木牌肅立于案台,蕭瑟暗光打上男子的薄紅眼尾,帶着幾分桀骜,似燙過的烈酒。
青年雙手合十,睜開眼睛看着牌位,緩緩啟聲。
“皇祖父在上,請受子都一拜。”
言罷,俯身雙掌壓地,額心重重一磕。
“原諒子都并非賢才良将,亦無意作棟梁之材。”
一線光刹那刺進屋内,堆散在蒲團上的衣裾,被極小的力道扯了扯,袁風言神情不變,繼續道:
“原諒子都十四年離經叛道,敗壞祖輩名聲。”
聲音寂寂,回蕩在狹小密閉的暗室内,袁風言微微喘息。
“可子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子都道心未失,父輩之仇難忘,此生夙願唯求手足安甯,血債血償,有情人生死相依……”
磕完這個頭,正好三下。
這時,扯住他的力道壓上後背,恰好擠進腰帶,腰間一松,衣帶立馬散開。
袁風言掀起眼簾,一手攏住衣裳,額角青筋狂跳,反手撈過來一團毛球。
“都說了,任務完不成别……”
——任務沒完成,你怎麼敢回春閣的!
鮮血飛濺上刑台白紗,随肉|體倒下,在地縫裡蜿蜒成脈,僅是回憶,便朦胧了袁風言的視線。
袁風言猛地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用手背掀開小橘,又從懷裡掏出一根玉簪,湊近它,哄。
“乖,去找她。”
“叩—叩——”
房門忽然被人敲響,傳來小凳子的聲音。
“殿下,蘭太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