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聲音從面具底下傳來,男子收起煙筒,“伏誅煙隻用了一半的劑量。”
“莊主……”男子欲言又止。
賀逢英斜去一眼。
男子掃過地上不甘掙紮的女人,試探地問:“下次皇後娘娘放小虎,還要帶她來找你嗎?”
小虎是白玉水莊馴養的野貓,一部分體型較小,外貌可愛,用作線人間傳信偷|渡,部分體型較大,由春閣郎君派遣,執行刺殺任務,若負傷斷肢,則丢到水牢任其相鬥,煉成“貓蠱”,屬于水牢十大酷刑,而林皇後手裡的小虎,正是前者。
賀逢英并不答他,反而溫和笑着緩緩蹲下身,看着林皇後,“這要問皇後娘娘還敢不敢來找在下了。”
他的眼底沒有一分情緒,道:“林瀾,我不動手隻不過是念着,你這張臉,還要完好無損的度過四海宴席,并非我忌憚你,可即便如此,我卻有許多手段可以叫你身不如死。”望着不住抽搐的林皇後,他觀賞着她猙獰痛苦的模樣,道:“伏誅煙的滋味不好受吧,隻要沾染上三次伏誅煙,此生便難以擺脫,若我沒記錯,這是你第二次聞到這個味道了吧,你的身體記得害怕,可你的腦子卻忘了個幹淨,林瀾,倘若你再這般拎不清,我不介意給東梁換個一國之母。”
林皇後說不出話,又怕丢了位置,隻能眨着眼睛表示她聽到了。
賀逢英擡手,面前跪下一個女殺手,“屬下見過莊主。”她的目光略過狼狽的林皇後,落在了賀逢英的身後,有些踟蹰,“屬下見過郎君。”
賀逢英看着女殺手的眼睛,溫和地問:“你方才說他是哪位郎君?”
女殺手忙低下頭,道:“莊主恕罪。”
賀逢英:“但說無妨。”
女殺手擡眸,對上賀逢英親切的目光,深吸一口氣,迅速道:“屬下覺得這位是宋晰郎君。”
賀逢英微勾了唇,含着笑,轉頭對男子說:“還不快把你的令牌轉過來。”
“天”字金光一晃,朱雀紋樣映入眼簾。
女殺手眸子一縮,朝流霜郎君看去一眼,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忙補救:“是屬下認錯了。”
“無礙,你且說說,在你眼裡,流霜和宋晰兩位郎君都有些什麼區别。”賀逢英道。
女殺手思忖一刻,臉頰浮起一些血色,又朝流霜郎君細細打量,直言:“流霜郎君……”
她頓了頓,幹脆移開目光,對着牆角回想:“流霜郎君的臉龐要比宋晰郎君稍瘦一些,露在外面的皮膚也要白一些……”說了一大通,她突然頓住聲音,擡眼看着賀逢英道:“還有一點,雖然二位郎君都戴着面具,但流霜郎君總讓人覺得,他面具下的臉,有時在笑,可今日我見郎君卻并無這種感覺,反倒像是,向來苦悶少言的宋晰郎君。”
“沒有了嗎?”賀逢英含笑問。
女殺手朝流霜郎君再次看去一眼,收回目光,笃定道:“沒有了。”話落心中卻是忐忑。
“你很聰明,目力亦是很敏銳。”賀逢英誇贊道,視線落在女殺手腰間的“黃”品令牌上,面上露出一個笑,道:“你将皇後送回寝宮,不用回皇城分舵,直接南下回水莊,我派人将你的品級提到“玄”品。”
這女殺手武功本來不高,若是叫她自己打打殺殺,隻怕去了兩條命還掙不回半個品級,還是因為同伴生病才得了跟前侍候的機會,想不到竟遇上意外之喜。
因此當即對賀逢英感激涕零地磕了幾個響頭,旋即腳步飄飄,扛起地上忍痛顫息的皇後,如一陣渺茫的風,叫長山水畫撲起又墜下。
暗室内很快恢複寂靜,流霜郎君上前合上暗門,回到賀逢英身側。
賀逢英看了他一眼,問:“方才那個女下屬說的地方,你記住了嗎?”
流霜郎君:“屬下記住了。”
賀逢英笑意變淺,指腹摩挲着手上第三枚骨戒,“回頭去找鬼醫,叫她往你頸後多插幾根易容針。”
流霜郎君:“是。”
賀逢英:“對了,方才那個女子的模樣,你還記得嗎?”
流霜郎君沉吟片刻,道:“我記得她的眼睛,像是水鄉一代養出來的……”
賀逢英打斷他,笑着道:“認得便足矣,回頭去找一隻兇些的小虎,抓瞎她的眼睛。”
流霜郎君猛然擡起頭,看向賀逢英,很快又低下頭,應了聲“好”。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狠毒。”賀逢英笑眯眯地望了過去,流霜郎君立馬沉聲接話:“屬下并沒有這麼覺得。”
“方才聽的東西過個耳朵便好,莫要記着了,林瀾那邊能讓她這麼瘋,想來是盯着她的人還不夠多,竟叫她生出閑心胡思亂想。”
賀逢英笑了笑收回目光,轉了話題,“水莊裡的伏誅煙又要用完了吧,上次莫金銷趁着伏誅煙短缺的間隙逃了出去,這種事不允許再次發生,你提前去西地梨川郎君那裡,想辦法多拿一點。”
話音頓了頓,繼續道,“對了,宋晰,白玉水莊北邊的分舵,好似搜羅到了一些有關你妹妹的消息,等你從西地回來,消息應該也差不多到了。”
宋晰垂在身側的手背顫抖,咬緊牙根苦笑着道出一聲“好”。
似想起些什麼,稍側過頭道:“據傳聞,梨川郎君近日閉門不見客,倘若屬下恰好趕上他外出,是否要留在西地待他回來。”
賀逢英扣住桌上的青玉戒,眼神轉了狠戾,“那便直接搶,誰敢攔路,那便殺誰。”
宋晰應了聲“好”,腳步一轉就要離開密室,身後卻忽然響起賀逢英的聲音,“宋晰,人命第一,莫要傷到了自己。”
宋晰怔了一瞬,随即輕應一聲,離開了密室。
房内隻剩賀逢英一人,一抹暗光将他的身形攏住,他打開暗格拿出一份空白卷軸,提筆蘸墨開始書寫。
寫罷搭下狼毫,對着空無一人的前方吩咐,“去,将樞密閣裡有關端王的卷宗換成這個。”
牆上映出另一道人影,卷宗一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