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棺椁全部顯現在眼前,黑衣人隊伍中,便有人冷聲吩咐道:“開棺。”
饒是在場的皆是練家子,推開這沉重的棺木還是頗費一番力氣。
黑夜裡,一行人暗暗合力開棺,陵寝中隻餘木料摩擦的聲音。
又過了兩刻鐘,伴随着一聲悶響,棺椁被打開。
千帆看了看裡頭面如玉色的人,快步走到墓碑前頭,對着一人道:“藥先生,棺椁已開,可以給主子用藥了。”
藥丸入口,半個時辰後,謝叙白緩緩張開雙眼。
黑衣人皆俯首跪地:“屬下恭迎六皇子回都。”
身後,那一座新墳又變回了原樣。
謝叙白站起身,瞧着那碑文許久,直到千帆出聲提醒:“主子,天快亮了,此地不宜久留。”
謝叙白嗯了一聲,朝着城中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再回身,他的眉眼中隻餘冷峻:“出發。”
“是。”身後黑衣人的應聲整齊劃一。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謝叙白上馬疾馳而去的一刻,第一滴雨被馬蹄震顫着砸下,直直打向了那碑文上的“吾夫”二字……
雨越下越急,迎着快馬變成犀利的雨點子,很快便澆透行路人的衣衫。
雲層中,烏紫色的閃電暴漲,引爆劈嚓的巨響。
快馬在小路間疾馳。
交錯的閃電映亮打頭人堅毅而又如玉的側臉。
“咔嚓——”
又一聲雷公怒響,馬兒突然受了驚,嘶鳴着揚起前蹄。
謝叙白緊抓着缰繩将馬兒控住,前蹄踏泥,紫閃霹靂,一切聲響掩蓋了那空氣中的異樣。
帶馬兒重新落蹄在地上,謝叙白方才看清,不知何時,眼前已出現了一批同樣身着黑衣的人。
此地已出了京城地界兒,這些人持刀相向,顯然已在此等候很久了。
竟有人,提前掌握了他的行蹤?
謝叙白眉間閃過一抹凜意:“來者何人?”
對面,打頭的黑衣人蒙着面:“奉孟大人之命,來取你狗命的人。”
說罷那黑衣人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朝着謝叙白一行人攻來。
孟無厭?
他是如何察覺到自己的秘密的?
不待謝叙白細想,對面的攻勢已直沖他面門。
他抽出佩劍,反手去擋。
隻一式,便叫他皺了眉眼。
來者武力不弱,不在他們這群人之下。更别說,孟無厭顯然早有準備,派出的人手遠遠多于己方的隊伍。
今日,他們恐怕,大事不妙。
雨越下越大,掩蓋住了兵刃交戈的聲音。
謝叙白一行人且戰且退,竟生生被眼前這群黑衣人逼至懸崖邊。
千帆渾身是傷,掙紮着奮戰到謝叙白身邊:“主子,久戰不利,屬下掩護您先離開。”
對面黑衣人聞言嗬嗬怪笑道:“今夜,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說罷,他舉到攻來,迫的千帆上前抵擋。
身後,更多的黑衣人将謝叙白包圍。
戰力懸殊,再打下去,的确對他沒什麼好處。
謝叙白仔細計較着,眼神瞟過崖底的樹叢,高聲喊了一句:“千帆!”
多年的主仆默契,使得千帆在此刻迅速領悟到謝叙白的意圖。
他猛地搏開眼前黑衣人,替謝叙白沖開包圍圈,兩人雙雙一躍,借着崖壁縱身跳下。
咻——
逃出生天之際,一支暗箭破空穿透雨幕,正中謝叙白胸口。
“主子!”千帆目眦欲裂。
咔嚓——
一道巨雷随之而下,劈開了崖底的木叢。
待一切聲響歸寂,崖底的慘烈形容便出現在眼前。
斷木枯枝夾帶着血迹,還有雷劈過後的濃煙。
種種迹象都在表明,此刻縱身崖底的人會有多麼不妙。
有人朝下面望了望,遲疑道:“頭兒,要下去看看嗎?”
打頭的黑衣人又怪笑了一聲:“那一箭淬了毒,他活不了了。”
左相府。
孟無厭喝了一夜的茶,終于在天亮前得到這令人振奮的消息。
謝叙白,假死的把戲,愚弄過他一世就夠了。
既是重生而來,他又怎會不早做防範?
這樣多好,既然死,不如幹脆就死個徹底。
自此一役,他與相思之間,再也沒有别人。
他起身,眉眼舒展,聲音愉悅:“來人,更衣。”
一夜未眠的疲憊在他臉上不見分毫,他此刻無比期待着,今日還能再見相思。
再見相思,便是他們新的開始。
謝叙白能給她的,他孟無厭都能給。
前世今生,她隻能愛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