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上次不同,這次的婚禮籌備,許相思是别扭中還帶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盼的。
上一世她視謝叙白為仇敵,嫁衣婚帕都是草草買了成衣糊弄了事。
這一次雖然仍是因陰謀而催生了這一場婚事,可許相思總是忍不住想事事盡善盡美。
恨不得事事都親自過手才好。
好像謝叙白亦是如此。
嫁衣注定是來不及自己繡的,但謝叙白也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身通體金絲流蘇的鳳袍,可見亦是花了大心思的。
袖角的鳳凰羽尾,還貼心的留了幾針等着許相思收尾,也算是全了新嫁娘繡嫁衣的彩頭。
初次之外,出閣的鳳冠,手持的遮扇……樁樁件件都如流水般送進來,倒讓許父頗有一些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氣結,吹胡子瞪眼地罵謝叙白狗拿耗子,什麼都要摻和。
還是許相思從聘禮中拿了幾本醫書孤本送與他才算了事。
許父也看得明白,雖然如今他這傻閨女與謝家小子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可行事間總是忍不住要替他周全。
從頭到尾,一顆心早記挂在人家身上了。
原不原諒的還不是早晚的事兒,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他這當爹的,隻希望日後兩人順順遂遂,可别再叫姑娘吃了苦頭去。
隻是……這婚事本就是一場陽謀,安穩度日,真能如他所願嗎?
總之,不管是期盼的、憂慮的,還是包藏禍心的。
這場婚事終于如約在三月十六這一日落下了帷幕。
酒過三巡,月上梢頭。
辭别賓客,卧房裡,謝叙白終于撥開許相思手中遮面的綢扇。
燈下看美人,瞧着許相思嬌俏的臉,謝叙白總是忍不住翹起嘴角。
他神色一眨不眨地,瞧地許相思直發羞,實在受不了,惱怒地将遮扇摔在他懷裡:“看什麼,我話可先說好,我可是帶着差事來的。”
“我知道。”謝叙白撿起她的扇子,從善如流地坐在她身側:“老差事了嘛,一回生二回熟,慣是你拿手的。”
許相思噗嗤一笑:“知道還笑,小命不要了?”
謝叙白拉了拉她的頭發:“許大夫宅心仁厚的,最愛保我的命了。我哪裡會怕?倒是許大夫你……”
他拖長語調。
“我怎麼?”許相思眨眨眼。
“别人的任務該怎麼應付日後再說。今夜倒是有一樁差事,不知許大夫有沒有想好如何交差?”他一邊說着,一邊拿許相思的發絲掃着她的耳垂。
眼見那耳垂染上薄粉,他才好心的收了手,半抱着人轉過身:“相思,這次一切是真的了。”
“什麼真的?”許相思明明知道他在說什麼,卻還是忍不住軟糯的出聲,試圖說點什麼來掩蓋此刻的羞意。
謝叙白也不戳穿她,将人往懷裡抱了抱,拇指抵住她的唇瓣反複摩挲:“我是真的,婚事也是真的,所以……”
他低下頭,朝着懷中人靠近,冷香的氣息噴灑在許相思的雙唇之上。
“所以,行嗎?”他就這樣,離她隻隔微毫之距,眼神認真又熱切的問她。
許相思不敢與他對視,偏過眼,惱怒道:“不要問我。”
謝叙白低聲笑開,明明兩人已經離的這樣近,卻不知怎的,隻覺得他又更靠近了自己一點。
他說:“相思,謝謝你原諒我。”
冷香的氣息終于印在了唇上,最後幾個字已變得含糊不清。
許相思心咚咚直跳,又頗有些塵埃落地之感:命運兜來轉去,好在始終是他一人。
竈中的熱水燒了又滾,柴火噼啪直至天明。
直到雞鳴三聲,謝叙白才終于餍足地吻了吻許相思發汗的額角,聲音溫柔道:“相思,做個好夢。”
日上中天,夫妻二人還在酣睡的同時,錦都已來了新客人。
車馬列隊進城,百姓議論紛紛。
押車的官員灰敗着神色擡不起頭來。
唯有孟無厭一人,眸色沉沉,押送着大啟戰敗的降書和供品走在最前頭。
車行城門之下,他望着城牆上的錦都二字,抓緊了手中缰繩。
自上次相思從安縣失去消息之後,他已許久未得到她的消息。
就算他親自帶兵前往戰場也無濟于事,他花費了很長時間,才于月前打探到相思如今下榻在錦都。
所以這一次,他親自來了。
這一次,他一定不會再放任她從自己手中逃走。
相思,我們,很快就會再見了。
将随行人打發至行館,孟無厭幾乎克制不住自己,朝許府所在的青果巷奔去。
青果巷裡,許府紅綢未拆,仍然洋溢着喜色,昭告着四鄰,這裡近來剛有喜事一樁。
孟無厭臉色煞白,身子晃了一下,撲上前去敲許府的門。
邦邦邦——
急切的敲門聲越來越重,徐經綸沒好氣兒的在裡頭應道:“來了來了,别敲了!”
吱呀一聲,門從裡頭被打開。
徐經綸瞧着門外面色青白的男人,語帶顫抖地問:“許相思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