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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背叛者與背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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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載着摳門女子的船離岸不久後,黃泥灣碼頭便又迎來了一名奇怪的船客。

那是個看上去有些沉默的少年,沒什麼存在感的樣子,可離得近了、說上兩句話,便會被他那雙淺褐色的眼睛吸引,平白多聊上幾嘴而不自覺。

撐船的老鄭是個老黃姑子了,前幾年為了趕赴賞劍大會磕斷了門牙,現在說話還有些漏風,但他自認張口便丁一卯二、絕不含糊,伸出三根手指指着天,滔滔不絕半刻鐘仍未能道盡方才在這碼頭上受的委屈,本是答話的,最後竟變成拉着那少年評理。

“……我老鄭行走江湖這些年,不是那沒見過世面的草包,竟從未見識過如此悭吝之人。我若真載了她,她怕是臨了還要從我這船上拔幾顆釘、掰幾塊闆下去!”

相貌身形可能錯認,這一毛不拔的性子絕對錯不了。

李樵點點頭,輕聲追問道。

“後來呢?”

“我瞧她年紀尚輕,本想出手教導她一番這在外做事的規矩,可誰知人家來了個靠山,老鄭我不吃那眼前虧,隻得忍下這口氣、暫避鋒芒……”

“靠山?”那一直都表現得很有耐心的少年突然變了模樣,就連聲音都不再輕柔,“哪來的靠山?莫非是官府的人?”

“你怎知曉?莫非也被坑過?我同你講,那女子前腳還為了幾文錢同我糾纏不休,後腳便上了她那官府相好的船一走了之。那男子雖穿了便服,可卻遮不住身上那副官架子,派那女子來攪渾水八成是為了探碼頭這片水的深淺呢,隻是他不知我老鄭豈是那般好對付的?一早便識破了那兩人,沒拆穿隻是不想鬧得太難看罷了……”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便被一旁漁娘裝扮的另一個黃姑子拉住,回神環顧才發現,那先前來搭話的少年不知何時已不見了人影。

“人呢?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奶娃娃……”

漁娘松開手,臉上的嫌棄之情險些遮掩不住。

“蝦皮子可以亂嚼,話可不能亂說。否則,下次你這張嘴裡少了的可就不止一顆牙齒了。”

老鄭不明白,兀自撓着腦袋瓜。

他不明白這一切,就像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何會丢了那一顆門牙一樣。

百步開外,河灣回轉處,布衣少年踏着湖邊細草低頭走着。

李樵不明白那女子屢次抛下他的原因,就像他不明白自己此時此刻為何如此彷徨煎熬一樣。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一個模模糊糊的答案在他心間凝結成霜,涼意侵占了他的胸口,令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她莫非是發現了什麼?

不,不對。若是已經發現,昨夜又為何會來救他呢?還是說昨晚那姓丁的說的那些話令她産生了懷疑,她現下是在試探他、回避他,又或者有意折磨他?

他不是不能忍受這種折磨,但這種折磨裡不該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他找了她一夜,她卻上了邱陵的船,将他一個人留在岸邊。他們是一早便約好在那裡碰面的嗎?船上可還有其他人?去那瓊壺島的路遠不遠?他們又會在船中聊些什麼、做些什麼……

無法得到答案的猜疑一生百、百生千,翻滾摩擦着他的心,燒灼得他難受不已。

他垂着頭,沿着湖邊向前走去,但他其實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往何處。

走出黃泥灣二三裡,碼頭上的人聲嘈雜漸漸遠去,四周變得格外安靜,就連那些趴伏在水邊的小蟲不知為何都不再鳴叫了。

風從湖面上吹過,隻能聽到細草摩擦的聲響。

李樵蓦地擡起頭來,餘光瞥向身後。

有一個玉箫,便可能有第二個、第三個。

他的身份已經有所暴露,引來更多追殺或許隻是遲早的事了。

李樵腳下動作不停、繼續向前走去,步子沒有放緩也沒有加快,左手卻緩緩按在腰間。

那裡藏着一把短刀,是今早他從藏身處剛取回來的,雖不如他那把鏽刀用起來順手,卻也足以取人項上人頭。

“小哥可要搭船?”

一道有些滄桑沙啞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李樵微微側身瞥了一眼,隻見一艘垂着竹簾的單篷船不知何時跟到了他身後,船頭立着個皮膚黝黑、頭戴布巾的精瘦漢子,幾隻鸬鹚就落在他的橹闆一側,許是太久沒有事做,一個個都懶洋洋地縮着脖子。

璃心湖裡沒有大魚,尋常渡船也不會做這擺渡江湖中人的生意。何況在是今天這樣的日子。

或許是個攬活計的黃姑子。

“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

少年腳步不停,繼續向前走去。

然而那單篷船并未就此離去,隻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這璃心湖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小哥若不想濕鞋,還是搭一段路為好。”

湖邊緩步而行的人影終于停住。

這一回,他沒有立刻回頭去看,而是屏息凝神、豎起耳朵去聽那船内的動靜。

挂在船頭的油燈吱呀作響。風吹過竹簾縫隙,發出細微沙沙聲。炭火燒得正旺,随着噼啪聲偶爾飛出一兩點火星。湖水拍打船艙的聲音規律而沉悶,一下接着一下……

但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聲響。

像撫笛者吹奏前蓄在丹田的那口氣,收放自如、綿延不絕。

那是頂尖高手呼吸吐納的聲響,不細細分辨,會以為那隻是一陣風。

李樵猛地擡眼,擰轉身體的同時,藏在腰間短刀已經抽離飛出。

白光隔岸亮起、一閃而過,那道垂在船艙口的竹簾瞬間已被割成兩半,一隻皮膚枯敗發灰的手緩緩從中探了出來,指尖不偏不倚、正夾着那把短刀的刀尖。

李樵眯起眼來。

他不認得那條船,但他認得那隻手。

一切發生得太快又悄無聲息,待那被割破的竹簾掉落一半時,船尾的鸬鹚才從打盹中驚醒、撲簌簌地飛走了。

破爛竹簾後,那端坐在簡陋竹椅上的人影晃了晃,那柄短刀被他随手擲在一旁。

“我沒時間同你玩鬧,就隻問你最後一遍。是否要上船?”盲眼公子輕輕将頭轉向另一邊,雙眼似乎正望向湖面某處,“再晚些,你便徹底追不上那斷玉君的船了。”

他的聲音随風飄上岸,湖邊的少年隻停頓了片刻,随即一個躍起,穩穩落在船頭。

撐船的漢子面上仍挂着憨厚的笑,見狀無半點驚詫之情,吆喝一聲便埋頭撐起船來。

小舟在碧水中拖出一條透明的尾巴,安靜地向着湖心的方向而去。

湖岸在身後被越落越遠,登船後的少年并沒有回頭張望,隻盯着公子琰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試圖從其中尋到些蛛絲馬迹來判斷對方此舉的目的。

男子看起來似乎比先前在寶蜃樓遇見時還要憔悴,兩頰與嘴唇已徹底幹癟下去,鬓間發絲半數已變得蒼白枯槁,時值盛夏時節,他卻披着件皮毛出鋒的厚重鬥篷,面前仍生着一盆炭火,燒得正熱的金絲炭發出暗紅色的光,卻驅不散對方周身都彌漫着的那股死氣,唯獨舉手投足間那點氣韻還在,令人不敢小觑。

李樵收回目光,繼續沉默着。

若說先前在寶蜃樓是他自投羅網,那眼下便是對方請君入甕,他要等對方先添那把柴,再決定如何應對。

果然,片刻過後,那竹椅上的男子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不過是斷了兩根手指而已,現下早就應當已無礙了,又何必繼續纏着那塊破布?”

許是因為先前在那寶蜃樓中兩方都已見識過對方的惡劣,此時再重逢便少了許多雲山霧罩的試探,對方開門見山的一句話便已向他點明兩層含義:其一是他過去這些天的一舉一動無一逃過對方視線,就連那朱覆雪深夜湖邊的發難也都盡在掌握。其二便是毫不避諱地告知他,自己顯然知曉服下那秘方後身體會發生怎樣的變化。

李樵将目光從自己的右手上收回,再擡起頭來的時候,褪去僞裝的雙眼中隻剩冰冷的算計。

“不論是清平道還是寶蜃樓,你都未曾假借他人之手。這次你既然早已知曉那賞劍大會的彩頭是什麼,為何不親自去取、甯可輾轉驅使我一個不聽話的外人?莫非那天下第一莊同你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所以你不敢現身,隻能躲在旁人身後裝神弄鬼?”

他話音落地,對面的人便不緊不慢在那竹椅上換了個方向斜倚着,似乎隻是精神不濟,又似乎是對他的反擊感到有趣。

“你該慶幸自己還有供我利用的價值。然而你也并非完全不可替代,有些事你不做,自然也有旁人去做。”

李樵冷哼。

“我若不做,你待如何?”

“你可知你現下為何會與我同在一艘船上?難道是因為你想如此嗎?”公子琰的聲音輕緩而低沉,像是在訴說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是我選你,不是你選我。從我找上你的一刻起,你便沒有旁的選擇了。”

李樵目光微斜,透過投在甲闆上的影子觀察着那船尾撐船的船夫。

他在評判着對方的身手還有自己的勝算。

“或許,我可以試着現在殺了你。”

竹椅上的人笑了。

那笑聲聽起來有些空洞可怕,像是從半截被蛀空的樹幹裡發出的一般。

他笑得有些吃力,笑過後又咳了兩聲,末了取出帕子輕輕擦去嘴角血迹,才緩緩開口道。

“甲十三,你的刀呢?”公子琰的聲音很輕緩,落在少年耳中卻猶如一面巨鼓在耳畔擂響,“你連壬小寒都打不過,又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談起殺人之事?”

如果說公子琰知曉他在湖邊遭遇朱覆雪和昨夜璃心湖上的種種,那不過能夠說明對方的耳目靈敏、消息靈通。

但對方連他離莊前的舊稱都知曉,還能叫出昨夜那神秘圓臉刀客的名字,便不止是暗中有所探聽這般簡單了。

或許從清平道開始,他的每一步都在對方的算計之中,他看似殺出重圍,實則從未逃脫。這種被人拿捏在掌心的感覺是這樣令他難以忍受,同時又勾起他記憶深處的戰栗,令他一時間不能言語。

片刻過後,公子琰的聲音平靜響起,再次切中他所想。

“你不必驚惶,我與狄墨很久之前便分道揚镳了,我眼下要對付的頭号人物也并不是他。”

不是狄墨?那會是誰?是天下第一莊裡的人還是旁的什麼人?

李樵現下幾乎可以肯定,眼前之人同他一樣來自山莊,但又與他不同。因為似他這樣的存在,是不可能用那樣輕描淡寫的語氣提起那個人的名字的。

天下第一莊隻進不出、有來無回,出身山莊者生為其役、死為其伥,像他這樣的叛逃者寥寥無幾,而能存活至今者除他自己之外,似乎并無第二個存在。

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

那便是他面前之人的真身在所有人眼中,早已是個死人。

一個遙遠而模糊的名字漸漸浮出水面,李樵蓦地開口道。

“聽聞在那位邱家長子之前,青重山書院還曾出過一位文武雙修的不世之材,簪纓世家出身,年少之時便與武僧契生結緣,曾是那覆燈心法的唯一傳人,被當時的書院座右監贊有沅茝澧蘭、淵清玉絜之名。隻是當初誰也未曾想到,此人并不滿足于那書院所授的治世之道,一心要追求武學與權力的登峰造極,竟一朝入了天下第一莊做了影使,成了那江湖匪首的走狗,一去便是數年。”

少年講到這裡故意停頓片刻,随即略帶挑釁地望向那竹椅上的男子。

雖然隻是一瞬間的沉默,但也足以令試探者得到想要的答案。

船夫的鸬鹚仍在不遠處的水面上潛泳打轉,不知過了多久,竹椅上的男子終于開口了。

“然後呢?你還聽聞過什麼?”

“我還聽聞,他的結局很是慘烈凄涼。約莫六七年前的冬月,此人卷入一場都城血案之中,影使的身份也就此暴露光,一夜之間衆叛親離,成了朝堂與江湖都得而殺之的背信堕魔之人。天下第一莊曾遣死士追殺此人,最終在陵湖将其逼入絕境、使其葬身青重山後山山崖之下,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李樵邊說邊将審視的目光投向對面的人,似乎要從那具生命之泉接近枯竭的身體中看出昔日的些許痕迹來,“隻不過現下我倒是覺得,那傳聞并不可信。你說,若此時江湖中有流言傳出,言及此人不僅仍然活着,甚至還妄圖扭轉江湖格局、暗中攪弄風雲,天下第一莊可會放任不管、坐視不理?那背叛者又是否還能夠氣定神閑地坐船遊湖、隔岸觀火?”

試探變成了威脅,對面的男子卻顯然并不在意,他微微向前傾斜了身子,那張蒙了布條的臉湊近了對面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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