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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複室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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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下一滑、身子一歪,許秋遲慌忙擡手撐住身側石壁,險險穩住身形。

他已進入這瓊壺島山脈深處,與外界應當并不相通,可不知為何,方才他竟覺得有一陣陰風自地下鑽出、迎面拂過,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沁出的汗使得手心滑膩不堪,他勉強舉着火折向前探了探,又轉身望了望身後,蜿蜒向下的石階不見盡頭,來時的路也已盡數沒入黑暗中。

這處暗道似乎已許久無人踏足,許多地方已經破敗不堪,說是石階,實則隻剩一點夾在石壁間的土坡,土坡與土坡之間又有大段塌陷,需得曲着腿、貓着腰躍過去,遇上陡峭處,腳下幾乎無處着力,隻能用屁股貼着地,一點一點往下蹭着走,短短一段盤旋而下的距離,走了他小半個時辰,身上的新衣新袴都要磨出洞來,十根腳趾頭也在鞋靴裡頂得生疼。

許秋遲長歎一聲,兩條坐慣了馬車的腿實在累得抽筋,眼見前方仍是一片漆黑、不見盡頭,他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掏出那揣了一路的信箋,在火折微弱的光亮下發起呆來。

薄而發黃的信箋已經有些發脆,邊緣缺損不少,因為貼身存放的緣故,染上了些許汗汽,看起來同他一樣狼狽。

昨夜登花船的時候,他便揣着這封信了。隻是直到他從他那兄長的船上拂袖而去,他也沒能将這封信掏出來。

半年前,當他在整理父親書房、發現這封信的時候,第一時間便是想着要将那信上内容告知對方并一起商議對策。那時父親病得越發嚴重,他身邊能夠信任的人并不多,能與他一同擔此重任之人更是寥寥無幾。

那封信的内容很短,似乎是匆忙中落筆的,落款處隻有一個“鶿”字。信中言及月隐星稀,長夜漫漫,但十七年前的誓約還要遵守。五年為期,五年之後的同月同日若他不曾再傳來音訊,便約在九臯城東外璃心湖瓊壺島上相見,風陰為示,墓道作引,複室複見,勠力以絕後患。

信是邱偃五年前收到的,加上信中所說的十七年前,便是二十二年前。

二十二年前發生過什麼,他自小在邱家早已耳融目染、無需多言,如果他沒有猜錯,“鶿”字應當是指黑月四君子之一的左鹚,而“風陰”二字系出龍樞一帶曾興盛過的古老農神,老一輩龍樞人都曾拜風陰祛病除災,隻是如今早已沒有多少人知曉,他也是方才望見那尊神像後才有所頓悟,現在身處之所便是那墓道之中。

隻是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當初黑月被遣散之前,那四人還曾就某件事立下過一個隐秘的誓言,而這誓言由那醫者出身的左鹚提起,便又有些耐人尋味了。

他并未見過傳聞中的醫鬼左鹚,但他知道此人同黑月軍的關系。自黑月解散後的二十多年裡,這個名字連同那場戰役一起被封存,所有人對此都諱莫如深,更從未有所謂故人前來問候。這封奇怪的來信究竟是舊友的邀約,還是都城那些玩弄權術者借機生事的圈套,他不得而知,隻能盡可能小心地應對。

他先是查了這紙的來頭,發現确是産自焦州一帶的三麻箋,而非都城貴族官吏喜用的檀皮宣。而後他又輾轉尋到了轉交這封信的江湖消息暗市聽風堂,觀察了那坐堂掌櫃數月,确認對方确實窮酸、曾被金錢收買的可能性極低。最後,他在約定日前一個月讓都水台留意出入九臯的官府船隻,又派柳裁梧前往那處湖心孤島附近探查,确認并無可疑者出沒埋伏,這才放下心來。

其實此事若細想也不難得出結論。他很了解躲在碧瓦朱甍之下的那群人,他們沒有耐心且傲慢,喜歡事事盡在掌控。如若真是都城有人想要借邱家生事,實在不必提前五年便将信箋寄出,更不必設約在那荒島之上。

信箋内容既已證實,接下來便是要不要赴約的決定了。

他不知道當初讀了信的父親心中是何打算,但以父親現在的身體狀況,很可能早已不記得這回事,自然也無法再親自赴約。而起先,他也是打定主意要裝作從未看過那封信的。

醫鬼左鹚的名聲江湖中仍有回響。那絕不是個會因自己的多愁善感,沖動之下便将分道揚镳的舊友聚在一起叙舊感懷之人。對方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才會送出那封密信,而信中内容提到了二十二年前的舊事,他便有理由推測,送到邱府的信很可能不是唯一的一封,黑月四君子中的其餘三人應當都有收到。

軍中相識相知者大都有着同生死、共患難的經曆,說是異姓手足、刎頸之交也不為過,隻是滄海桑田、時過境遷,所謂堅比金石的情誼是否還能經得起考驗?許下的誓言又是否還能當真呢?

十五年前他的兄長離家時說自己很快便會回來,他等了一月又一月,從夏天等到冬天,又從冬天等到夏天,但兄長還是沒有回來。

玉玺加印、君王一諾的盟誓都可因利益而背棄,這世上又有多少人會赴一場二十多年前定下的約定呢?若說一個沒有,他也是信的。畢竟他在筍石街諸多酒樓中,便是隔天的約定也有的是人托故不來。

範張雞黍不常有,相忘江湖是歸處。

人情禁不住時光锉來磨去,磨着磨着便薄得快要瞧不見了,最終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到最初的陌生與疏遠。

他就是在這樣的人情中洗練出來的。

他有幾分多情,就有幾分無情。

許秋遲指尖用力,那薄薄的信箋便在他手中起了皺。

他壓根不在意那些愚蠢的誓言,他隻是在衡量此行能否得到他想要的消息,而他所付出的一切是否值得。畢竟孤身入江湖、又在天下第一莊眼皮子底下動作,可不是在筍石街喝頓酒那麼簡單。

其實今夜他剛登上瓊壺島的時候,還并未下定決心要走到這般深的境地。直到他在石窟中遇見那跟在他兄長身旁、倔鴨子般的女子。

那一瞬間,他發現自己對這位秦掌櫃常懷疑惑之餘,又有些自己都未察覺的敬佩。事到如今,這島上将要發生的事或許同她根本沒有太多幹系,但對方卻不屈不撓地跟到了這裡,并且一副不觸及真相決不罷休的樣子,那身為邱家後人的他,又有何理由在最後時刻退卻呢?

也罷,時隔多年,有些事也确實需要了結。

許秋遲收起信箋,活動着有些抽筋的腿腳。

隻是他到底有些高估了自己。他實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料,早知如此,方才便該讓柳裁梧一同跟下來,又或者早些時候,他遇見他那兄長的時候……

遇上斷玉君又如何?他還能求對方幫忙不成?!

許秋遲一拍大腿站起身來,卻忘了四周狹窄逼仄,隻覺腦袋重重撞在頭頂堅硬的石壁上,疼得他幾乎叫出聲來。

手中火折一晃、瞬間脫手,他伸手去撈卻慢了一步,隻能眼睜睜看着那點亮光骨碌碌向下滾去,直至跌入一個黑乎乎的洞裡。

從火折跌落的時長來推斷,這段距離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若是摸黑走下去至少還要耽擱上一炷香的時間。

許秋遲在黑暗中長歎一口氣,正想着是先邁左腿還是先邁右腿,已經發軟的腳卻不聽使喚地一滑,整個人一屁股跌坐下來、失控地向下滑去。

****** ****** ******

黑暗密閉的石室内,豆大的火苗亮起。

許久不流通的空氣令那盞油燈顯得格外昏暗,而那點燈之人并不在意,隻将燈放在石室正中那處石台上,便開始四處探查起來。

若非親眼所見,誰也難想到這瓊壺深處、岩穾之所竟還藏着這樣一處秘密複室。

乍看這處穴室四壁粗糙簡陋,但能藏于湖底多年沒有被水淹沒,足見當初開鑿之人技藝高超,且通地文風水之術。穴室中布局方正簡潔,正中有一處簡陋的四方石台,石台四邊雕着些忍冬紋樣,雕工古樸厚重,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裝飾。穴室東西南北四個方位上各有一處簡陋石案,乍看像是古時舉行祭祀儀式用的供案,細瞧上面堆得卻非獸骨,而是已經腐朽的書卷簡牍,倒像是個藏書之處。

眼下那石台正南方位之上赫然盤坐着一副骸骨,從其裸露在外的手足來看,仙去少說也有三四個年頭,可神奇的是骸骨上的皮肉卻未徹底腐爛,而是緊緊附着在骨骼之上,似是因這洞窟中奇妙的幹濕氣溫條件所緻。

這石穴雖處于河湖之下,卻因構造奇特而阻絕了外界潮氣,直到最近才有些承受不住上部熱泉暗流的侵蝕,隐隐有水珠滲落而下,在那骸骨四周積了一層水汽。

骸骨四肢纖細,骨架看起來也比尋常男子要窄小不少,頭微微垂着,發絲在水汽的侵蝕下已經變作黃褐色,發間隐約編着些鈴铛,銅鈴遇水鏽死,青綠色的桐花順着發絲生長出一大片,遠遠看去絢麗而詭異,他身上的那件绛紅色布衣從肩膀處開始褪色,唯有披在外面的那件辮線小襖依舊是豔藍色,襖子上綴滿奇奇怪怪的獸牙獸骨,瞧着像是異域之人才有的裝扮。

滕狐靜靜望着那人片刻,随後默不作聲地走上石台,在那骸骨前跪坐下來。

他擡起手,輕輕撥開那些褐色的發絲、露出那骸骨的面部來。失去水分的皮肉緊緊趴附在骨骼之上,昔日面容早已不可分辨,但他仍定定望着,指尖在其間徘徊許久才落下。

他深吸一口氣,不再看那張被亂發遮擋住的臉,低頭在那具屍體上摸索起來。

深更半夜,墓室幹屍,鬼氣森森。

仿佛為了應景一般,一股風從背後吹來,放在石台上的油燈晃了晃,火苗不由自主地跳動起來。

下一刻,一陣轟隆隆的悶響隔着四面石壁響起,震得那石台上的屍骸也跟着左搖右晃起來,一股細煙從四壁石縫中飄出,四周随即歸為寂靜。

滕狐停下手頭動作,右手縮回袖中,耳朵微動。

餘震在山體中回響,當中夾雜着一陣磕磕絆絆的腳步聲和不中用的咳嗽聲,過了好一會才離近了些,不難聽出來者隻有一人,且腳步虛浮,顯然不是習武之人。

滕狐攏在袖中的手慢慢放了下去,但另有一種不耐的情緒浮現在眼底。

果然,他便不該報着希望。

什麼黑月後人?都是一幫廢柴。

他又等了片刻,那腳步聲終于停在那不足一人高的石門入口處,一個沾滿灰塵蛛網的腦袋有些遲疑地探進頭來。

許秋遲擡頭望去,與那石室正中的人冷不丁打了個照面,兩人俱是一陣錯愕。

許秋遲想過那傳聞中的醫鬼定是不羁脫俗,心中已做好準備要面對一個年邁且瘋癫之人,但眼前這一幕還是令他有些始料未及。

他确實沒見過那左鹚,但也能肯定左鹚絕不會長成眼前之人這副模樣。

而那滕狐也是一臉見了鬼的神情,細眉皺成一團,但不過片刻過後,他便已恢複了那張冷冰冰的臉、先一步開口道。

“原來是你。邱偃果真上了年紀,不中用了。”

許秋遲也回過神來,他對滕狐言語中的譏嘲之意似乎并無反應,隻一邊拍着身上的灰,一邊環顧起四周起來。

“想不到如此隐秘的地界竟不止我一位拜訪者。這瓊壺島當真别有洞天,景緻也瑰麗奇特,若是教我那些個朋友見了,隻怕要争着搶着在此開辟一番、宴飲作樂。”

滕狐的眼珠子跟着許秋遲一會轉到左、一會轉到右,半晌才陰恻恻地說道。

“我師父脾氣不好,為人也執拗得很,你的朋友若是不怕厲鬼纏身,我倒是并不介意。”

看來今夜替人赴約者不止一人。

許秋遲腳步一頓、随即轉過身來,這才望向那石台正中的骸骨,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

“原來還有前輩在此,失敬失敬。不知前輩名号為何?”他說完這一句,又轉頭望向滕狐,“閣下又是……?”

滕狐似乎壓根不想理會他的裝模作樣,俯身繼續在那屍身上摸索起來,嘴上不客氣地發問道。

“邱偃不是有兩個兒子?你兄長何在?為何還不現身?”

許秋遲權當聽不懂對方言語中的試探,隻輕笑着開口道。

“我那兄長若是來了此處,隻怕你我都要被請去那郡守府院的地牢坐一坐了。”

那滕狐手勁極大,隻聽“咔嚓”一生脆響,那屍身的半截胳膊已便被扯了下來。

“斷玉君雖出身書院,好歹也是在昆墟習過幾年劍的。你又有何用?湊數的罷了。”

許秋遲盯着那心狠手辣、對着師父遺骸痛下毒手的男子,半晌才喃喃道。

“你不是說這是你師父嗎?”

“當然。”那滕狐卸完一邊胳膊沒有收獲,又将手指伸入那屍體口鼻中摸索,“若是旁人,我連碰一下都會覺得惡心。你若隻是來廢話的,便有多遠滾多遠。”

許秋遲沒說話,但也沒有滾遠。

他自诩還是有些看人的本事,經過方才一番交鋒,他基本可以确定,這滕狐同他一樣是收到了差不多的信箋、如約前來“辦事”的,加之那在江湖上無人能出其右的名聲,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佐證了其左鹚弟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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