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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病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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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墨終于将話頭引到他身上時,邱陵的心中并未掀起任何波瀾。

早在踏上瓊壺島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這一刻遲早都會來臨。

他并不喜歡應對這一切。但除了應對,他别無其他選擇。

很久很久以前,他還不是如今這副沉默寡言的樣子。那時他同自家那位手足兄弟一樣,是個喜歡同人攀談、對世界充滿好奇心的人,但他很快便發現,他說出口的話似乎總會因為他的家族而帶上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他開始嘗試回避這一切。然而不論他表現得多麼沉默,做事如何低調不張揚,就連衣着都要抹去一切顯眼的顔色與樣式,那些人還是能一眼将他從人群中識别出來,三言兩語過後便不由分說地将他揪出,請他說上兩句,再從他的隻言片語中挑挑揀揀、羅織出一些莫須有的論斷。

他已習慣如此了。

他知道,隻要黑月的過往仍未洗去,這樣的日子便永遠不會終結。

就算二十多年過去,他又逃到這江湖地界,暫且卸下了平南将軍府的名号乃至佩玉督護的頭銜,隻想做這一天的江湖劍客,但那些人仍不肯放過他。

既然如此,他也無需退避。

無數探究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落在那青衫男子身上,而後者隻一個擡眸便将那些目光照單全收,随後不卑不亢地開口道。

“能得莊主信重,邱某深感榮幸。隻是其一,在下此番是以昆墟弟子的身份前來觀禮,并無意将那查案督護的身份搬出來,隻怕一旦就查案一事開了口,日後官家若以此作為憑證,傳喚在場諸位問話,反倒是不美。其二,清平道一案事發三月前,彼時在下仍在都城,于案件細節、案發過程都知之甚少,确實不宜妄言。這其三……”他說到此處一頓,面上不由得浮現出些許無奈和苦笑,“……其三便是家師性子暴烈。今夜晚輩既是師門唯一代表,在諸位前輩面前便該謹言慎行,否則他日回到到昆墟吃頓鞭子是小,師父怒發沖冠、提劍下山是大,這便還是少說兩句為好。”

這番話可謂絲絲入扣、句句見血,便是那狄墨亦無法當即開口再強求一二。

尤其是這最後一句話音落地,就連那一衆不表态的江湖老鬼竟也不由自主地點點頭,似是頗為認同,顯然誰也不想見那昆墟老頭,甯可眼下少看幾眼熱鬧。

而一直在旁心驚膽戰的秦九葉見狀終于松了一口氣,慶幸之餘又生出些欽佩之情來。

她先前隻知這斷玉君是個認死理的正人君子,可此刻才明白,對方能年紀輕輕便得平南将軍賞識,接下這督護頭銜孤身回九臯查案,頂得住都城的壓力,又同那樊大人對陣城中,末了還沒放棄暗中探查蘇府案的真相,實則絕非“忠直”二字可以概括。這種打磨過後的隐忍和恰到好處的圓滑,在他那無暇底色的襯托下更顯珍貴,整個九臯确實再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适合的接班人。

眼見這斷案的燙手山芋遞不出去,那狄墨也不急不惱,當下口風一轉,竟提起了旁的事。

“斷玉君為人處事向來謹慎,隻是這江湖又非哪座城、哪個鎮,從來都沒有清晰邊界,許多事也不必太過循規蹈矩。聽聞上月那江湖暗市寶蜃樓出事,便是你親自帶人查封的,隻可惜晚了一步,教人放火燒了個幹淨。不知可有查到那縱火之人的蛛絲馬迹啊?”

同那方外觀的滅門案比起來,寶蜃樓的亂子似乎壓根排不上名次。

然而知情者顯然不會這樣認為。寶蜃樓雖隻是個江湖末流聚集之所,但當時那元漱清的銅箱子卻不簡單,而箱子裡的東西更是耐人尋味,是以狄墨此話一出,在場不少人的耳朵都不約而同地立了起來。

隻是那斷玉君似乎料到衆人都在等着聽這不要錢的消息,沉吟片刻後仍然選擇避而不談。

“不瞞莊主,在下先前另有要案在身,這寶蜃樓的事已由郡守府全權負責的,在下并未跟進詳情。”

話頭一轉眼又被推了回來,狄墨點點頭,似是表示理解。

“斷玉君公事繁忙,确實分身乏術,不過那寶蜃樓也算是江湖之所,出了事山莊自然不可坐視不理,前陣子我也派人暗中探查了一番,倒是有些收獲。”

他說罷轉頭示意,早已候在一旁的山莊弟子快步上前,将一件被火燒得焦黑的狐狸面具呈上。

那面具大半已在大火中損毀,剩下的一半經過專人淘洗後,質如一塊碎陶片,邊緣反而更加清晰,隻見那面具内側赫然出現一個雙結圖文。

那王逍離得最近,定睛一瞧後不由得低聲道。

“這印記……莫非是川流院?”

王逍的話在石窟中回蕩,又在人群中激起千層浪,秦九葉聞言也心中一緊。

早前邱陵同她說起川流院的時候,她心中便有所預感,如果邱陵能查到那寶蜃樓背後之人,那莊主狄墨定然不會不知情,隻是沒想到對方竟會當衆提出,而且實則私下早已探查清楚,這難免令她對李樵日後處境更添憂慮。

但一切已成定局,狄墨的聲音再次幽幽響起。

“不錯,縱火燒毀寶蜃樓的罪魁禍首正是那川流院之主。此人不僅暗中扶植寶蜃樓四處斂金,還借這江湖暗市窺探入市之人的隐私、探聽他們的消息,然後私下勾結悍匪奸商,以卑鄙手段殘害了不少武林正義之士,霸占他們的寶物後,又轉手在寶蜃樓高價賣出,可謂劣迹斑斑、罄竹難書。”

狄墨說罷,手中那半塊燒焦的面具也應聲落地,與此同時,空氣中好似有什麼看不見的指令被觸發了一般,憤怒的讨伐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句句指向那“罪無可恕”的川流院。

秦九葉的嘴巴卻抿得緊緊的。

旁的她是不知,她隻知道那逛寶蜃樓的生意人裡沒有傻子,若一切真如狄墨所言那般兇險,擎羊集的商販們壓根不會踏進那寶蜃樓半步。

或許今日這台“大戲”的重中之重是要尋得一個靶子。一個供那方外觀發洩怒火、同時彰顯天下第一莊公正威嚴、又可不動聲色為狄墨打壓異己的靶子。

而将清平道慘案的種種歸結于此,無疑是步一箭三雕的好棋。

但秦九葉覺得,除此之外,此舉還會帶來另一個隐秘的結果。那便是一旦坐實川流院的罪名,清平道血案便一錘定音,之後的重點将落在讨伐川流院這件事上,再無人能再起名頭去追究那消失的元漱清銅箱以及箱子裡的東西。

如果當真如此,天下第一莊應當并不想要江湖中人探究那秘方的秘密,可她先前在那秋山派的船上時,那王逍隻言片語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顯然是說有人早已将那秘方的風聲放出、并直指這次開鋒大典。

狄墨此舉究竟有無這些意圖,秦九葉無法肯定,但她不得不将這層懷疑疊加在對方身上,隻因她對此人有種近乎本能的警惕,就像從前進山遇蛇時的感覺。

“如此說來,在下确實曾為追尋義父遺物而入那寶蜃樓中。如若一切真如莊主所言,那我義父和同門豈非很有可能也是為那川流院暗中所害、死得不明不白?”

元岐的聲音适時響起,夾雜着些許驚疑不定,情緒拿捏得剛剛好。

“王某有一事不明,還請莊主解惑。”王逍并不看那元岐,隻沉聲說着自己的看法,“事發之後,王某為洗脫嫌疑,曾集結門中弟子同溟山、淩霄兩派人馬一同前往清平道探查,發現那一地屍骸皆斃命于刀法卓絕之人,且依稀有迹可循,能辨出青刀刀法奧義,不知那操縱寶蜃樓的川流院可有這等本領?”

對方這話一出口,四周皆是一片嘩然。

今夜青蕪刀将會現身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實,可如今那李青刀本人也要卷土重來,卻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事。

除此之外,王逍的态度也很是耐人尋味。那苦主元岐都将髒水潑到别處了,這王逍怎麼突然開始認起死理了?是生怕秋山派輕易洗清了這一身嫌疑嗎?還是說秋山派也看出了什麼、嗅到了陰謀的味道,不想就這麼遂了那狄墨的意願?

而專心看戲的秦九葉心下亦是有些詫異。

清平道血案同青刀有關的說法她并非第一次聽說。先前在聽風堂的時候,唐慎言也曾無意中提起,隻是彼時她壓根不知曉李樵的真實身份,所以根本沒有往别處去想,此刻聽那王逍親口說出,心下難免打起鼓來。

那少年同青刀究竟是否便是同一人?但按照青刀退隐江湖的時間推斷,李樵的年紀似乎有些對不上……

“此事倒也不難裁斷。我信王首座所言,也信元觀主所言,更信我山莊中人查到的罪證。若我們三方所言皆屬實,那便隻有一種可能。”

狄墨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将要給出一個所有人都期盼已久的答案。

“聽聞那川流院中聚集的乃是亡國居巢之後,可謂一群挾怨帶恨、野心勃勃之人,至于其中是否有用刀的高手,我亦無法确認。隻不過……”狄墨沉吟一番,似乎是在權衡自己接下來所說,片刻後才有些歎息地說道,“……那川流院之主我卻是有些了解的,那人或許正是從我莊中叛逃的前影使孫琰。”

石窟中瞬間安靜下來,那狄墨有意讓這安靜蔓延片刻,才繼續開口說道。

“此人當年能以影使身份出入莊中典藏武功秘籍的東祝閣,隻要機緣到了,參悟青刀刀法也并非不可能。然他心術不正,終因修習莊中禁法而至走火入魔、犯下滔天罪案,山莊為将此人伏法亦損失慘重,奈何最終也未曾尋得其屍骸,到底還是未能除惡務盡。此事因山莊而起,又因我一念之差埋下禍患,我難辭其咎。今日多虧斷玉君等人的一席話令我醍醐灌頂,然悔之晚矣,還請諸君務必對我施以懲戒,以示公允。”

對方三言兩語便将自己真誠托付遭人背叛、忍痛割席大義滅親的形象赫然雕鑿而出,而邱陵明明沒有就那清平道一案發表過半個字的看法,卻再三被那狄墨拉出來說事,這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果然此話一出,無數暧昧不明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邱陵身上。

襄梁重文輕武,青重山書院之所以地位崇高,便是因為一心隻修聖賢之書、不聞整軍經武之事。也正因為如此,書院至今統共隻出過兩名文武雙修、且都修出了名堂的學生。其一自然便是眼下正被架在風口浪尖上的斷玉君,而另一人卻再少有人提起,正是方才狄墨口中提及的那位孫琰。

隻是彼時少有人能夠得知,孫琰實則便是天下第一莊中那位手腕了得、行事狠辣的影使,隻當對方心術不正、玩弄權術,才會落得被朝廷與江湖兩道合力剿滅的下場。

琰,美玉也。

美玉在前,斷玉在後,先前無人一同提起尚覺得沒有什麼,隻覺得“斷玉”二字取自“昆刀切玉”,既給足了昆墟面子,又符合那邱家長子的行事作風,再合适不過。可如今這一聯想便有些意味深長了。那書院在為邱陵賜名時到底有沒有懷了幾分斬斷前塵、另植良木的意思,便隻有當事人自己才知曉了。

衆人思緒萬分,但石窟中隻短暫安靜了片刻,很快便有“仗義執言”者言辭激憤地開口道。

“莊主怎可因那賊人所作所為而将罪責全部歸咎于自己?川流院包藏禍心已久,又慣常遊走在江湖邊緣地帶,若想暗中作祟或與山莊作對,也是防不勝防。莊主沒有因避嫌瞞下此事,而是選擇将真相公之于衆,才是大義所在!”

開口的好像是那優遊堂堂主,此人并未在第一夜現身、參與那場月下舞弊,但卻在第二日的鳴金擊玉中出盡風頭,是以秦九葉也有些印象。

“此等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莊主苦心建立山莊不為謀身,一心隻為這江湖,怎可與之相比?”

如果說方才那位優遊堂堂主開口時,秦九葉心中猜測尚有些含糊,眼下一聽那天同門的人開口,她心中便有了七八分的确定。

那急于開口的二人便是狄墨心腹,或者說是他安插在這江湖中的耳目暗樁,平日裡雖以獨立門派自稱,但實則不過是天下第一莊認下的“幹兒子”,平日裡隐而不發,隻等關鍵時刻才會為“老爹”沖鋒陷陣、引導風向。

如今這方陣營中又添一員,便是那方才表過忠心的方外觀。

而那元岐附和的話還未落地,已有機敏者連忙迎頭跟上,唯恐落後自己落後半拍、沒來得及一表忠心,事後被人拿住什麼把柄。

一個人可以用武力征服另一個人,但當他選擇将自己出賣給權力的那一刻,便注定會迎來被權力抛棄的那一天。看戲看到這裡的秦九葉覺得,這些張牙舞爪的江湖客或許根本不值得她從心底去懼怕了。

就在此時,一片亂哄哄的人聲中蓦地響起一道女子聲音。

“說到這,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來。”朱覆雪的視線在方外觀那幾人身上一掃而過,随即慢悠悠地繼續說道,“聽聞那川流院猶善匿迹市井、改頭換面之術,我便大膽進言一番,不知元觀主自那事過後可有徹查自己門中道友門徒?俗話說得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或許這亂子就出在自己人身上也說不定呢。”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錯覺,秦九葉似乎在那元岐的臉上望見了一瞬間的凝滞,但他很快便順着那朱覆雪的話開口道。

“如此說來,有一件事确實有些奇怪。”

元岐說罷,将目光緩緩投向那站在自己身側的人。

“敢問尹懷章尹道長,當日義父決定親自帶隊前往秋山派求和時,曾說過想你在旁壓陣,但你卻在臨出發前那日清早稱病未出,可是事實?清平道事發之後,我心力交瘁、吐血昏厥,也是你第一時間帶人前往現場,而我見義父生前信重于你,對你彙報的種種從未生過疑心,現下想想……”

秦九葉眯起眼瞧了片刻,這才認出那尹懷章正是她登船為元岐問診時,立在對方床榻旁的佩劍道士。

可憐那尹懷章乃是懷揣着要與方外觀同進退、讨公道的心踏上這瓊壺島的,怎麼也沒有料想到等着被下鍋竟會是自己,整個人幾乎是僵在原地,一時間連辯駁的話也說不出,隻瞪着兩隻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元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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