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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憑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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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聽風堂對質結束後不久,邱陵以記筆錄為由将李樵帶回了府院。

在秦九葉的監督下,李樵将先前出入聽風堂以及賞劍大會前後的事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多數時間,她隻是在旁默默聽着,偶爾邱陵會看向她,她便以旁觀者的身份加以補充。

李樵的話很簡練,回答問題時有種大戶人家小厮的滴水不漏,多數時候隻告知了結果,對過程中發生的種種輕描淡寫地帶過,就像她略去了許多那夜她與邱陵在島上的種種一樣,而邱陵也并未在這些細節上多加追問,三人對那曾經發生的暗流湧動都閉口不提卻又心照不宣。

為了給衆人改善一下夥食,陸子參帶了些面攤的家夥什回到府院,衆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頓便飯。

碗筷又不夠用了,桌面也鋪張不開,所有人隻得湊合着輪番上桌,許秋遲硬湊過來,又對飯菜規格表示不滿,被第一個請下了桌,鬧騰到後半夜才勉強安生下來。

臨街的那條老狗許是很久沒有見過這院子這般熱鬧,破天荒地吠到天明,吵得所有人都煩躁得睡不着覺。

又或者,每個人都揣着心事,而對未知的不安彷徨才是長夜中無法平息的喧嚣。

次日一早,秦九葉跟随衆人回到了那處起火的院子。

她曾幻想過無數次自己正大光明踏入這院中的情景,可卻從未想過會是眼下這一種。

和秦三友哭過一場後,她已邁過心裡那道坎,雖然偶爾想起心中還是會難受,但整個人已平靜許多。秦三友那些說不明白的人生道理中最有用的一招叫做“接受”。她學會了接受已經發生的一切,但并不打算認命。

所有人都默契地沒有問起她和那院子的過往,但她還是将自己知道的全盤托出。幫着指認過院中布局後,她便同陸子參等人一起清理燒焦的地面和牆壁,試圖從僅剩的一點痕迹中推測出這間無名小院中曾發生過的事。

根據房牙子所說,這院子已空了許多年未賣,他平日也懶得來打理,隻偶爾來看看門上的鎖,但從未發現過問題,更加不知道這院子是何時被“鸠占鵲巢”的。如此一來,秦九葉的“證詞”便成了關鍵,她回想自己最後來看這處院子應當是五月初五後不久,但當時她隻是爬上牆頭待了一晚,并未進到院中查看,所以也不能肯定當時的情況。不過若丁渺當初來看院子後不久便開始了行動,那這院子被人暗中占用最早便是三月前。

邱陵懷疑梁世安運走的東西便來自這院子,但眼下院裡的幾間房似乎已被清空,燒過後更是一片焦黑,隻能從灰燼中分辨出些許燒黑的碎陶片,不知是原本就在屋子裡的,還是同這場大火有關。屋子裡乍看之下空無一物,隻剩了些燒成炭的木架,但邱陵通過火灰下落的細節發現了蹊跷。

衆人掀開房中地磚,竟在地下發現了方方正正的幾間空室,底部還有些人骨殘骸,秦九葉粗略分辨之下,已能推斷出來自十數人。空室四面用夯土做隔、形似地窖,如此一來,就算白日裡偶有人路過此處,也不會覺察到任何異響,甚至管院子的房牙步入其中,隻要不仔細查看也壓根發現不了任何端倪。

吊死過人的大樹已經倒塌,無名者的鮮血滲進地下深處,大火卻将一切痕迹抹去,仿佛那些冤屈與兇險從未存在過。

離開院子前,秦九葉又摸了摸那棵已經倒下的老樟樹。

蘇凜當日被押着來到這處院子的時候正是春月,那棵老樟樹頭年結出的果,在雨後紛紛落了籽,踩在腳下黏糊糊的一片,而他聞到的那股怪味應當便是香樟子的氣味。當時蘇凜交代這段經曆時她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便是那散播秘方之人既然并不想要蘇凜知曉太多,先前一直以書信溝通,取秘方當夜甚至蒙了他的眼,又為何一定要将他帶到那處院子呢?而杜少衡在坑底發現的白骨給了她别的啟發。

根據蘇府案前後幾月的情況來看,和沅舟尚且需要活雞提供的鮮血續命,最後仍因不滿足而殺死康仁壽,那院子地下若關押過不止一名發病者,情形隻會更糟。

或許在蘇凜被邀請前往之前,已有數人曾到訪過那處院子,隻不過他們沒有蘇凜幸運,不僅沒有得到救命的“秘方”,還淪為了填喂怪物的飼料。

蘇家乃至方外觀都不過隻是露出水面的小荷一角,而在九臯城平靜無波的祥和之下,早有黑色莖蔓在瘋狂生長,才是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蘇凜作為被選中的人究竟有何特别?同元漱清箱子中的秘方不同,蘇凜得到的秘方很有可能是新采下的病人鮮血,帶回去後又立刻喂和沅舟服下,這些血在離開人的身體後是否會随着時間推移而發生變化?與瓊壺島上摻在酒中的秘方又是否相同?

從和沅舟到李樵再到船上那些無名感染者,這一切無不傳遞着一種可怕的事實:被秘方感染之人發病的時間似乎在縮短,而這是否便是那位丁先生暗中試驗的目的呢?而李樵的存在反倒成了驗證這一切的關鍵。

邱陵以天下第一莊為借口,要李樵不得在外走動。秦九葉知道,邱陵卸下了他身上的枷鎖鐐铐,但并沒有因此卸下防備之心。而對此她沒有談論幹涉的資格,她能做的隻有以醫者身份、加快對那秘方的研究,争取早日破除這一謎團。

聽風堂的案子告一段落,她借機問起先前托付給陸子參的那些大廬釀,又開始憂心那些載着病人的船,詢問陸子參何時才能去看上一眼,後者隻說快了,時候到了,就算她不想去,督護也會八擡大轎将她請去。

說來也怪,開鋒大典那夜暴風雨後,整個龍樞像是開了閘、進入了漫長洶湧的雨季,雨水比往年還要多,城中有老人望天談起二十二年前郁州那場水患,面色都有些憂愁,隻怕明年米價要更貴。

沣河洹河下遊又淹了幾處,九臯附近的幾處碼頭唯有秀亭碼頭未雨綢缪、還算穩當,宋拓每日越發勤快,整個人瞧着又瘦了一圈,但眼睛卻比從前亮了不少。邱陵找了畫師,在秦九葉的描述下作了畫像,随後拿去給他辨認。宋拓一見畫像便點頭稱是,說那人正是當初借用碼頭的買竹人。

一切似乎都在漸漸明朗,一切似乎又在漸漸迷離。

秦九葉幾乎可以确定,那位丁先生便是這場“大病”的罪魁禍首。但她仍不明白對方為何要這樣做,也不知道對方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麼。

偶爾夜深時,她會回想起那晚花船上的一幕幕,對方的種種表現以及言語間的深意,最後定格在對方遞給自己手帕的那一刻。

她并不覺得那是一條無意中被物歸原主的帕子。但她也無法得知對方此舉背後的真正意圖,她心中有過各種猜測,但又覺得每一種猜測都不足以诠釋那樣一個寂寥中透出瘋狂的人。

他從虛無中來,就像那秘方本身一樣,帶着某種難以勘透的僞裝,隻有真相徹底被揭開的那一天才能得到唯一的答案。

兩日後,最後一批看守現場的衙差也撤出了四條子街,陸子參差人送了信過來,告訴秦九葉隔天是個好日子,該送老唐上路了,可結果臨到出殡這天,又是個陰雨綿綿的日子。

秦九葉本想着再等上一等,但城裡認識老唐的人都說,從未見過他有什麼親戚,既然再停喪幾日也等不來什麼親友,不如早日入土為安。

老唐走得也還算從容。

他将堂裡所有還未來得及送出去的消息都整理好,連一片多餘的紙片都沒落下,提前幾日便一一送了出去,剩餘幾則實在無人認領的,他也小心拿了放火防潮的漆木箱子封好,放在了有神像的那間大殿香案下,估摸着能存很久。

老唐走得也有些匆忙。

整個聽風堂窮得叮當響,他養了多年金蟾,到頭來連自己的棺材本都沒攢夠。他的壽衣是對街估衣鋪現改的,腳上的鞋、頭上的帽是街坊臨時湊來的,就連棺材都是聚賢樓那位馬掌櫃差人送來的。聽聞她與唐慎言當初在這九臯城打得不可開交時,都給對方打過棺材,如今算便宜老唐先用上了。

聽風堂雖小但也是個江湖地界,老唐雖然窩囊但也是個江湖中人。

應江湖地界的規矩,出殡不得見官見殺,不論是邱家人還是李樵都沒有到場。

應老唐錢袋情況所迫,葬儀隻能一切從簡,奠儀祭席省了,吹拉彈唱也無,若非她臨時從缽缽街的老相識那尋來四五個幫手,就連擡棺的人也湊不齊。

天還蒙蒙亮,一衆人便沉默着聚在了聽風堂,奉上最後一杯茶祭了天地,便要準備上路了。

秦九葉帶着衆人拉起靈柩擡出主屋的時候,雨下得正急,很快便在院裡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積起水來。

那把磨得發亮的老藤椅在院中淋了雨,風吹過便輕輕晃着,似乎依稀還停留着他曬着太陽、喝着茶水時的影子。

不知是不是因為被雨水打濕的緣故,秦九葉隻覺得那條擔在肩上的绋繩越來越沉,而那條走向大門的路越來越長。

一衆高矮不一、步調各異的人總算将靈柩擡至大門,突然,一陣車馬聲在門外響起,有人冒雨而來,跳下馬車後就立在門外,恭敬行了個禮。

“在下是嶺北唐家的,特意趕來接唐先生上路。”

院裡的人都愣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那門外停着的馬車是來接靈柩的。

秦九葉的目光在對方那輛不起眼的馬車上一掃而過,最後停在門外那圓臉膛的漢子身上,沒有半分要放下绋繩的意思。

“老唐還有親人?我怎地不知道?”

“老家親族,不常走動。”

“既然不常走動,又如何這般快地得知喪報趕來?”

那圓臉膛的漢子頓了頓,這才擡起頭來,目光平靜地說道。

“雖不常走動,但書信卻未斷過。”

瞧見對方面上神情的一刻,秦九葉瞬間明白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何人。

“他臨死前傳出的消息原來是給了你們。”

那漢子沒有否認,隻是平靜地看着她。

“唐先生忠義之士,江湖中會留有他一筆。”

起先的驚詫過後是一股略帶悲涼的憤怒,若非親眼見過唐慎言的屍體,秦九葉覺得對方這輕飄飄的一句也不會令自己如此激動。

她實在不懂,這些人既然能為老唐斂屍骨,當初又為何不能救他性命呢?

“你們既然能趕來,說明你們就在附近對不對?既然如此當日為何不施手搭救?他不是你們的人嗎?他究竟有何把柄捏在你們手中,要為你們賣命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的聲音仍有些沙啞,但就算是雨聲也無法稀釋她的不解與憤怒,湯越那張寬厚的臉上卻并未因此而生出不滿,隻沉聲說道。

“姑娘是醫者,應當明白病來不由人,隻要入行久了,總有救不起的病人。至于唐先生當初的選擇,姑娘或許隻有去問他本人才能得到答案了。”

她入江湖的契機是那秘方,老唐入江湖的機緣又是什麼呢?

秦九葉不知道,她隻知道老唐這把老骨頭最終是在這江湖水裡被攪散了。

“室迩人遐,徒留憂傷。他人都已經不在了,你們便放過他不好嗎?”

她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懇求的意味,湯越聽罷亦垂下頭去。

“唐先生本就從遠方而來,如今即已得解脫,便該回遠方去。我家公子是應他當年所求,才來請他搭最後一程。”他邊說邊從身上取出一張老舊薄紙遞過,“這是唐先生當年親手簽下的聽風堂地契,今日便交由姑娘處置了。此去無歸路,姑娘若還有未盡之言,現下可一并交代了。”

秦九葉接過那薄薄一張紙,張了張嘴,隻覺得往日徘徊心口的千言萬語,眼下一個字也倒不出。

老唐來九臯的第一年他們便相識了,除她之外,這城裡城外幾乎沒有第二個人有他們這樣長久的交情了。但她又好像一點也不了解老唐,既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也不知道他要回哪裡去,更加不知道那張笑得有些窩囊的老臉背後藏着一個怎樣甯死不屈的靈魂。

在這輛馬車出現在聽風堂門外之前,她不是不好奇老唐身上背負的秘密和故事的,可當對方真找上門來的一刻,她又覺得探究那些秘密并無太多意義。

風自谷出,憑空而來。

既然來時潇灑,要走的時候自然也不會有任何挂念。

她知道,她注定是留不住老唐了。

但那又如何呢?她認識的是九臯城南守器街聽風堂堂主唐慎言,并不是那活在江湖腥風血雨傳說中的鐵嘴唐嘯。她并不覺得她認識的老唐隻是個虛構的幌子。相比于那些遙遠追憶和旁人記叙,她更相信自己這些年與他相處過的一點一滴。

沉吟片刻,秦九葉緩緩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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