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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非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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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未落,遠處河灘上終于傳來些動靜。片刻後,周亞賢一身風雨走進亭中,收了手中油傘遞給侍從後便走到一旁淨手。

“這是龍窠金桂,聽聞已叫價到二兩金,等着也是等着,為何不嘗一嘗?”

邱陵自知一時半刻無法離場,隻得暫緩腳步行禮道。

“上次一别,我以為督監不會再來了。”

“焦州水患愈演愈烈,将軍派人往下遊赈災,我來九臯本就不是為了見你。”周亞賢擦了擦手上的水,徑自走到石桌前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先前我便說過,這條路你若執意走到底,便隻能自己一人前行。”

觀潮亭内靜默片刻,年輕督護才開口回道。

“督監當日所言,末将始終牢記在心,辦案過程中不曾驚擾郡守府,更不曾把将軍牽扯進來。至于子參他們,我已同他們說明利害……”

然而他話未說完便被石桌前的人打斷了。

“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呈羽幫你私下抽調案卷?你由着性子求她,她由着性子幫你,若是出了事,你可能護住她?”

他已盡力避開官場中人,選擇在江湖之所接觸密報,但還是被人察覺。

沉吟片刻,邱陵緩緩開口道。

“她不止是金石司安谏使,還是昆墟弟子,一言一行自有昆墟照看。就算師父上了年紀、一時懈怠……”邱陵停頓片刻,還是低聲說了下去,“……督監總會護住她的。”

他這番話說得有些耐人尋味,其中暗含某種猜測與指控,而身為督監何等敏銳,不會聽不出其中深意,但周亞賢卻沒有開口否認這種“指控”,隻輕聲歎道。

“你可知道,此事若我能有所察覺,說明你的一舉一動并非完全隐秘,朝中很可能還有旁人知曉。”

邱陵擡起頭來,聲音變得略顯急促。

“此事不僅事關黑月,還牽扯到都城舊案和孝甯王府。孝甯王的事,于公于私,将軍那邊都該知情,否則日後若是舊事重演,将軍卻毫無察覺,才是下官的失職。”

“知情又能如何?不論是曾經的孝陵二字還是如今的孝甯,天家的事豈容外人置喙?”周亞賢擡眸望來,聲音中已多了份嚴厲,“自家的孩子犯了錯誤,最多打上幾棒、罵上幾句便算是過去了,天大的事也還能活,可若有外人蹲在牆根每日等着看熱鬧,那便要做好被主人家遷怒的準備。”

周亞賢所言,邱陵并非不懂。換做以往,此時他便應該知難而退,但今日他不想再如此。

“此番發現,我并未直接傳信給将軍,督監若真想袖手旁觀,隻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可,何必親自來見我将這一切說破?”

“好一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周亞賢蓦地從石桌邊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躬身而立的年輕督護,“可是怎麼辦呢?我這樣的人,即便隻睜着一隻眼睛,也不會錯過任何人的小動作。眼睛裡若進了砂子,便一定要揉出來,否則便會寝食難安。”

對方明明沒有說任何重話,卻仿若烏雲蓋頂般令人喘不過氣來。

不是所有利刃都是在沙場上打磨的,帷帳中經曆過的殺伐考驗不比戰場上少。

兩廂僵持着,誰也沒有說話。

就在邱陵以為這将是一場沒有結果的談話時,對方終于退開來。

“七日前,他們便是從此處換船北上的。許是為了應對眼下這種狀況,他們共分了五艘船依次離開碼頭,沿不同的水路行進,其中進入虞州的四艘皆已在掌控中,将軍已派人暗中盯住那幾艘船的動靜,就算是渾水裡的泥鳅,也翻不出天去。”

邱陵終于愣住,半晌才反應過來什麼,急聲追問道。

“剩下的那艘呢?督監既已尋得目标,為何不動手阻止?此人十分狡猾,善用陰詭之術、揣測人心,行事隐于市,難察其蹤迹。那船中祭祀所用七合鬯有問題,他們很可能要借陛下祭天地一事做文章,梁博中或許也牽涉其中……”他一口氣說完才意識到言語有失,連忙俯身懇求道,“末将懇請督監出手相助,将賊人一網打盡、不留後患。”

“再有本事,也不過隻是江湖草莽,切莫因小失大。你讓我動孝甯王府的人,可有确鑿證據?你說那船中酒水有問題,可有親自驗證?你說梁博中要以大宗伯卿的身份将這酒水送入宮中,借皇帝大祭天地之時戕害文武百官甚至是皇帝,又可有實證?”

面對周亞賢一連串的質問,邱陵無法作答。

這是他為何不能将此事上報、隻能私下追查的原因。

時至今日,即使他已摸清了敵人行迹,但要想一擊即中地抓住對方的尾巴,确實還差火候。

周亞賢顯然明白一切,所以才會選擇按兵不動。

“就算一切如你所說,那七合鬯便是為天子大祭準備的,他們也不會那樣蠢,在運輸途中便将東西全部兌入酒中,定是要真真假假混在一起躲避查驗。又或者要到最後一刻,待宮裡驗過後才做手腳。你若貿然出手,隻會打草驚蛇。”

“是我考慮不周。但是……”

他話未說完,周亞賢卻已迅速轉換話題問道。

“此番你現身賞劍大會,狄墨可有與你單獨見面談些什麼?”

周亞賢并未去過瓊壺島,甚至自始至終都沒在這江湖水中,但他随口提起的每一件事都令人心驚,就好似他就在現場一般。隻要他想,一切都握在那隻瘦弱手掌中,無從遁形、無法逃脫。

“他确實與我私下交談一番,說起了一些黑月舊事。最後……”邱陵停頓片刻,最終還是如實說道,“……最後還言及要将天下第一莊交付我手。”

他并沒有言明狄墨的舊日身份,但這并不妨礙聽者推測狄墨是何居心。何況以眼前之人入朝為官的經曆來說,對方未必不知曉狄墨在黑月的那段過往。

然而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周亞賢聽聞此言竟然笑了。

“很好。看來天下第一莊注定會是你的。”周亞賢擡眸望向面前的年輕督護,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隻不過不能是他給你,而必須是你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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漲了水的河灘上,少年正逆着河流向不遠處那隐沒在水霧中的巨大船塢走去。

四周潮濕不堪,他渾身上下幾乎都能擰出水來,身體深處卻仍覺得幹渴難耐。那感覺無論灌多少水都無法緩解,自三日前第一次發作後,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突然冒出來,催促着他去做些什麼,白日裡尚且能夠忍耐,入夜不見日光後便越發強烈,直到今日在白天也開始發作。

他不敢待在有人的地方,隻能飛奔到幾裡之外的荒野中,割開自己的血肉去舔舐流出的鮮血,卻隻覺得越喝越渴。割開的血肉轉瞬間愈合,愈合的地方卻有種從骨頭裡滲出來的痛癢,仿佛有什麼東西就要刺破他的皮膚長出來,如是往複、令他越發瘋狂。

欲望的綠光在暗處亮起,尋着血腥氣找來的豺狼從荒草中竄出,他隻覺得那股蠻荒的沖動破土而出、頭腦陷入一片空白,等到再有意識的時候,整個人就抱着那具野獸的屍體跪坐在淺灘中,滿手滿嘴都是血。

天色已經暗下去,因為連日陰雨而,西邊并看不見落日,他卻有些無法直視那雲層後的光,隻能低着頭看着自己的影子。

他終于有些明白了在寶蜃樓暗室中,那公子琰對他說過的話。

同它相比,晴風散根本算不了什麼。

相比晴風散發作時每時每刻都能清晰感受到的痛苦,這種靈魂抽離般的發作更令他感到惶恐。他似乎短暫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趁虛而入、占領了他的身體,并用這具身體去獵殺作惡,去填那永遠也不可能得到滿足的饑餓欲望。

他想,他應該向她坦白這一切。但另一種恐懼占據了他的心,使得他遲遲無法開口,就這麼一直拖到今日。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如一抹幽魂回到了船塢中,心中正做着最後的掙紮,下一刻擡起頭卻發現,船樓二層内間的那盞燈一直滅着。不僅如此,他走進那空無一人的内間後發現,她那隻從不離身的藥箱也不見了。

李樵蓦地停住,随即轉身快步向外走去。

船塢旁,幾名船工正在殺魚,新鮮魚獲被開膛破肚、魚腸血絲混在水中流入一旁溝渠之中,淡淡的腥氣在空氣中揮之不去,

年輕小将急匆匆路過,順手幫忙搬起裝魚的木盆,起身才突然發現有人站在背後。

少年本就生得比旁人白皙些,今日不知是淋了雨還是怎地,瞧着格外蒼白,像是被河伯吃掉的小生借屍還魂從河中鑽出來一般,莫名有些瘆人。

段小洲被那目光盯得有些心煩意亂,當即先一步開口道。

“李小哥若有放風閑逛的工夫,不若幫着打打下手,這船塢裡如今可沒一個人是吃白飯的。”

李樵對他的挖苦置若罔聞,視線控制不住地在那些被開腸破肚的魚屍上掃過,下意識舔了舔嘴唇,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

“她在哪?”

他沒有說“她”是誰,但整個船塢裡的人似乎都默認這個“她”隻能是那位秦掌櫃。

段小洲瞥對方一眼,并不想多說話,隻簡短道。

“秦姑娘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李樵向前一步,聲音中有種難以壓抑的焦急,“出去做什麼?幾時走的?邱陵呢?有沒有跟着……”

段小洲“哐當”一聲放下手中木盆,抱臂看向眼前的少年。

他不喜歡對方這種質問的語氣,更加不喜歡對方事事都針對他家督護的态度。

“走了有陣子了。丁翁村發大水了,秦姑娘急着回家看看,我家督護還未回來,我竟還要同你彙報。若非秦姑娘臨走前讓我轉告你,我豈會這般好說話……”

他話裡話外的意思已經很明了,但對方卻好似聽不懂般又邁近一步,周身散發出的恐怖氣息令幾步開外的船工都有所察覺,衆人紛紛起身離去。

“邱陵不在,你難道不該等他回來拿主意嗎?為何放她一人外出?”

段小洲眨眨眼,他突然發現眼前之人的眼睛似乎變得有些漆黑可怕,而他明明記得,這人生得一對淺褐色的眼睛。

他的右手不自覺地按上了腰間佩劍,目光瞥向對方身後那片即将消失的暮光。

“滕狐先生也一道去了。再說了,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回去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少年深吸一口氣,似乎在努力壓抑着什麼。

“消息傳到這,房子該淹早就淹了。你大可将消息暫且按下,等邱陵回來再做定奪。”

“等督護回來我自會禀報,何況秦姑娘不會莽撞行事的,她說混進出入碼頭的官船不易引人注意,現下四處都有道路被淹,走水路反倒快些……”段小洲說到一半,終于意識到什麼、不由得喃喃道,“走水路有什麼不好嗎?”

不好,當然不好。

若想遠離天下第一莊的耳目,便要離水遠一些。

所有連通江湖河海的幽靜水面之下都藏着狄墨的影子,那影子就像水中搖曳的水草、怪物的觸須,會趁人不備時将人拉入水中,于悄無聲息間奪人魂魄。

他臉上的神情太過難看,看得段小洲的心也不由得打起鼓來。

“秦姑娘是聰明人。若這事當真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絕不會以身犯險的。”

“就是哪裡都沒有不對勁,才是最不對勁的地方。”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低調缜密、不露聲色、自隐秘中透出殺機,而從前他便是這其中一環。

李樵繼續沉默着,垂在身側的手幾乎要攥出血來。

段小洲實在無法繼續忍受這沉默中不同尋常的壓力,轉身便要往自己拴馬的樹下趕去。

“我這便去追,趕下一趟船,不知道天黑前還來不來得及……”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那少年已經一個縱身越過他,先他一步飛身上馬,不顧他大喊大叫,狠狠一夾馬肚。

馬兒嘶鳴一聲、高高揚起前蹄,随後沖破夕陽下散亂的人影,向着西邊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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