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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破曉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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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考證了許多野史雜錄,最終得出結論,史上最早關于野馥子的記載約莫在九百多年以前,當時的北方古城穆爾赫爆發瘟疫,整個城池一度淪為鬼城,上百醫者投入其中共克時艱,最後便是靠這味野馥子驅走疫氣。隻是那疫病具體為何,又是如何治愈已不得考證。”

“那醫書中着重用了一章來講野馥子的用法,其中提到這是一種藥性非常奇特的毒物,中毒者症狀不一,有些似急症,咳血肺衰而死,有些似慢性症,兼具皮膚潰爛、雙目失明、六髒皆損的症狀。但此毒物若合理入藥,可以用來逆轉治愈那些經曆所謂降神儀式之人。但因章頁缺損、文辭晦澀,其所描述的事物又太過離奇,而今巫祝之事漸衰,這書中記載的野馥子的用處就算公之于世也無人重視。”

“師父平日裡多數時候都是沉默而寡言的,也絕不是個會在書信中放任筆墨之人,隻有發現了足以令他興奮難寐的東西才會迫不及待與我分享。所以即使他之後再無音訊、最後的遺書也落入旁人之手,我也堅信野馥子應當便是他觸碰到的離真相最近的東西。隻可惜……一切不過隻是虛妄而已。”滕狐的講述猝不及防地終結,聲音疲憊中透出一股絕望,“若非如此,我也不會直到最後一刻,才想着去嘗試這種東西。”

筆尖的墨汁已經凝結,秦九葉手一歪,那隻筆便應聲落地。

“怎會是虛妄?有時候越是荒謬的存在越是事實真相本身。左鹚名聲在外卻沒有留下太多傳世醫書,隻因他對自己所記錄的大多數東西都不甚滿意,願意著書成文的部分少之又少。一個在求醫問道之事上如此嚴謹刻闆之人,會平白無故同他唯一的弟子提起一樣虛妄之物嗎?”

秦九葉知曉左鹚在滕狐心中的地位,此刻提起隻是想要對方不要偏執己見,早早跳出固執思維,卻沒想到反而刺激了對方。

質疑師父留下的東西對滕狐來說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但此刻急切想要駁斥秦九葉的情緒完全占據了他,令他将一直以來深藏心底的困惱統統說出口。

“關于野馥子可以用藥的記載,最早便得來于此人遺存的醫書,再往前便已無從追溯。你且仔細想一想,除了旁門左道、野史雜錄,你可曾在任何一本醫書中見過這種東西的繪圖甚至描述?世人甚至不能統一所謂野馥子究竟是何模樣,你又怎知你在寶蜃樓得到的東西就是真正的野馥子,而不是你沒能識破的江湖把戲呢?!”

秦九葉呆住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确實沒有在正統醫書中看到過所謂野馥子的形态、産地、毒理藥理的記載。但她一直覺得,那是因為她學醫時的條件太艱苦了,能接觸到的古籍文獻本就有限,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想要親自找來這樣東西驗證一番。隻是她從未想過,即使身為左鹚弟子、飽覽天下醫書的滕狐也會這樣告訴她。

或許世人對野馥子從未有過統一的認知,但就算不同時期的醫者對其毒理的解讀不同,可它的樣子總該是一樣的吧?這世上哪有什麼藥草會變幻形态?時而扁圓、時而寬方,有時巨大、有時細小,歸根結底不過是随着各朝各代江湖騙子們賣藥所需而變幻莫測罷了。

“那所謂的天成方士或許不過隻是那萬千煉丹道士中的一個,所謂野馥子可以入藥的說法,自始至終都不過隻是謬傳。那石棺中從來空無一物,所謂失落的醫書中皆是虛言謊話,這世間也從來沒有什麼奇毒野馥子!一切都不過隻是虛幻泡影、虛幻泡影……”

滕狐埋首藥堆中,那頭向來梳得光亮的發髻已變得雜亂如稻草,旁逸斜出的發絲像是混亂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顫抖着。這個被左鹚親自選中的天之驕子面對挫敗時的負面情緒,猶如滿溢而出的黑水瞬間淹沒了整個藥廬,令身處其中的每一個人都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秦九葉的目光一一掃過這幾日累積下的方子、論述過的法子,隻覺得那些墨點筆畫快要化成一隻隻長腿的蜘蛛,潮水般向她湧來,随即在她的案子上結起一層層網。

如果野馥子當真并不存在,隻是一個被人虛構出來的東西,最早的流言又是如何産生的呢?畢竟它既不是可治百病的神草,也不是返老還童的妙藥,所謂降神一說那般晦澀難懂,有幾個人會為了賣藥去編這樣一個故事呢?

可如果野馥子确有其物,它到底什麼東西,又為何會如此神秘?在這片晦暗不見光亮的黑水之下,那道遲來的光究竟何時才會透出?而她身為溺水之人又要如何才能抓握住一道虛無缥缈的光呢?

“若是師父還在,定不會是如今這副局面……一定不會是如此……”

滕狐又開始喋喋不休念叨起自己死去的師父,秦九葉隻覺得腦袋生疼,眼前仿佛有一萬個左鹚在搖着鈴铛、念着咒語,要将她僅存的理智擊碎。

就在此時,李樵的聲音蓦地響起,打斷了對方近乎噫語的發言。

“滕狐先生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可需要熊嬸幫你煎一副安神的方子?”

抱頭捂耳的手緩緩垂下,秦九葉望向滕狐,也品出了些許不對勁。如果對方修得是什麼武功心法,現下應該已算是走火入魔了。

其實不止是滕狐,她也快要到極限了。而人在這種近乎崩潰的狀态下是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結論的。

秦九葉一聲不吭站起身來,幾步走到對方身後,不等對方回頭、手中毫針已經出手。

對方“啊”的一聲驚叫,頂着那根針站起身來的同時,手中毒镖已經揮出。

秦九葉早有防備,一個藥簸箕劈頭蓋臉地扣了下來,又挖出一團薄荷膏拍在對方面門上。

“不要怪我,我也是為你着想。你現在已經黑氣繞頂,若是放着不管,隻怕會急火攻心、氣血逆亂而死。”

稀爛的薄荷膏順着滕狐的面皮向下滑動,拖出一道青綠色的痕迹,使得那張臉有幾分可怕又有幾分可笑。

“秦九葉,你且照鏡子瞧瞧,你現在就像一隻拔了毛的鴨子、鬥敗了的雞,又比我好到哪裡去?”

秦九葉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滕狐說得沒錯,她确實已将“挫敗”寫在了臉上。

但挫敗對她來說不過家常便飯。果然居裡的瓦漏了她會感到挫敗,竈台旁的米缸見底她也會感到挫敗,就連那窦五娘付藥錢時永遠掏不出來最後一個子的時候她都會感到挫敗。

她的人生常常浸泡在這兩個字裡,再沒有人能比她更懂得如何同它相處了。

“不過才嘗試了一十九次而已。或許成功就在第二十次呢?我不會放棄的。”女子瘦小的身影搖搖晃晃站起來,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我不會放棄的,絕不會放棄……”

“這湯姑娘怎地還沒喝呀?”

熊嬸的聲音打破沉悶的空氣,秦九葉渾渾噩噩擡起頭來,後知後覺望向竈台旁那碗已經徹底冷掉的甜湯。

“勞煩熊嬸了,我這就喝……”

熊嬸不等她動作,已經手快地将那湯碗拿在手中。

“诶呀,這是我昨天一早給你送來的,這都放了快一天一夜了,哪還能入口?老火新熬了王八湯,我再去給你們盛些過來。你說說這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往嘴裡送東西,藥還沒煉成,人怕是要成仙了……”

她嘴上不停,又端着那碗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屋子。

秦九葉的身形仍僵立在原處,直到熊嬸絮絮叨叨的聲音遠去,她才突然動了。

“再試一次。”她快步走回滕狐身邊、一把攥住對方的衣袖,“我們再試一次。”

被迫起身的滕狐頂着那張浮腫的臉,細眉幾乎要在印堂上打個結。

“什麼再試一次?”

“野馥子。我們再試一次用野馥子入藥。”

揪成一團的眉毛瞬間回到原處,滕狐掙開衣袖、面無表情道。

“你若腦袋不清醒了,便給自己來兩針。自己若下不去手,我也可代勞。”

他說完這一句便要走出藥廬、透一透氣,然而那女子像是全然聽不懂他話中諷意一般,一個箭步攔在了他身前。

“我不是在說瘋話。如果我們的思路是對的呢?如果問題不是出在藥方本身呢?”秦九葉口幹舌燥地說着,卻連停頓一下、潤一潤嗓子的空閑也沒有,“我的野馥子是從寶蜃樓收來的,誰知道那在寶蜃樓裡拍出的人又是從何處收來的?一碗湯放上整宿就變了味,很多藥材放上三五年藥效便會減半,何況是這不知道輾轉了幾手、流轉過幾載的野馥子呢?凡事都有個概率,或許我收來的那些野馥子中有些已經失效,而你先前嘗試的便是其中之一。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滕狐很是沉默了一會,半晌才轉動眼珠望向她,随即從身上取出一隻金色藥罐倒了倒。

一點灰白色躺在又寬又長的桌案上,小的像一粒米。

秦九葉盯着那灰塵一般的東西,隻覺得兩眼一黑、一口血就要吐出來。

“我給你的時候不止這些吧?”

滕狐瞥她一眼,神情像是在看傻子。

“試藥難道不需要損耗嗎?你該慶幸還剩下這點。”他說罷頓了頓,才繼續道,“你可想好了,馥子隻剩一枚。如果這一次……”

如果這一次還是失敗了怎麼辦?如果這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怎麼辦?如果等待他們的注定是無盡的黑夜怎麼辦?

但冥冥之中,她又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感應。

當初那天成方士為探尋天地玄機來到九臯,最終也沒能尋到一個答案。而後數百年,左鹚又因追尋居巢惡疾的真相緊随而至,在地底石穴裡抱憾而終。又過了數載,滕狐和她輾轉來到瓊壺島上,為所謂的秘方謎題奔走苦熬。盡管那古老秘密的最後一層面紗仍未被揭開,但一輩又一輩的先行者仍用生命守護着那顆關于真理的火種,如今那顆就要熄滅的火種已傳到了他們手中,是帶着一探到底的決心繼續前行,還是任由其熄滅消失歸于虛無,全在他們一念之間。

女子擡起頭來,那雙眼睛不知何時已恢複了黑亮,刺目的晨光自她身後破曉而出,在她的瞳仁中映出一片火來。

“人活一世,總該有這種孤注一擲的時刻。不論結果如何,難道還能比現在更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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