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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長夜孤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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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渺對這一切當真不知情嗎?

“我看他未必不知情。”李樵突然開口,似乎知曉她心中所想,“秘方固然可怕,但若制造混亂恐慌還不如尋常瘟疫迅疾,他又為何要将它當做首選?”

“這都是人情推斷,并無實據佐證。”姜辛兒也沉聲開口,随即轉頭望向身旁的秦九葉,“眼下我們已有應對之法,當務之急便是做好準備,以不變應萬變。”

“解決秘方的藥方雖已配出,但野馥子不是什麼随處可得的東西。”滕狐的聲音冷冷響起,像冬日裡猝不及防貼上肌膚的一塊冰,“說是可遇而不可求也不為過,便是擎羊集、寶蜃樓那樣的地方,也不是年年都見得到的。”

難題終于被擺到了桌面上,圍坐火堆旁的衆人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秦九葉終于再次開口。

“敢問談大人,督護此次南下郁州又與金石司彙合,究竟所為何事?”

談獨策的動作一頓,斟酒的手停在那裡。秦九葉一見對方反應,心中便有了答案。

“談大人不方便透露,那便換我來猜如何?或許……是為了天下第一莊的事嗎?”

談獨策終于望了過來,面上神情依舊憨厚。

“都說斷玉君公私分明、守口如瓶,不知與姑娘相處時是否也是如此?”

秦九葉沒怎麼同官場中人打過交道,但在那蘇家老太的壽宴上也算見識過一二。在與這位談大人的幾次相處中,她看出對方并不是個喜歡打官腔、耍官威的官老爺,加之先前邱陵與對方相處時的态度,她并不認為對方是在言語中設下陷阱,而是在提醒她說話注意分寸,以免令邱陵落下話柄。

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秦九葉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心底推測和盤托出。

“這些全是我個人猜測,與督護并無關系。我在川流院的時候便曾懷疑過此事,那丁渺明面上是書院的人,暗地裡的身份卻是山莊中人,一朝事發,朝廷第一個懷疑的便是狄墨的居心。而督護……”她說到此處不由得一頓,眼前再次閃過清晨時與對方隔江相望時的情形,“……督護若能立下這樁功勞,想來日後便能在朝中立穩腳跟。”

她說到最後一句,不知觸了對方哪處要穴,那談獨策神情突然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這同立功有何關系?他那是為了、為了……”

他那是為了救你,才應下了這樁沒有回頭路的差事啊。

少年陰冷的視線若有似無地飄了過來,談獨策的聲音就這麼卡主,黝黑的臉皺成一團,半晌才洩氣般歎道。

“邱家小子忒窩囊!這般不上道,急死旁人也無用!現下又躲着不肯見人,真是白瞎了那張臉……”

秦九葉眨眨眼,不明白這為談大人為何先前還對邱陵贊不絕口,轉頭又突然開始罵起來。

那廂滕狐聽到此處,當即插話道。

“既然邱陵要去天下第一莊,正好讓那狄墨将我師父的東西還回來。”

秦九葉聞言當即明白了對方意圖。

滕狐僅從左鹚書信中便獲得了關于野馥子的種種信息,說明左鹚臨終前很有可能有過更深入的研究,若能将那些研究成果拿到手中,對于沖破眼下困境來說無疑是種助力。

隻是她還未來得及表态,姜辛兒已經質疑出聲。

“你當山莊是什麼地方?豈是你說來便來、說走便走的?”

滕狐冷笑,顯然看破了姜辛兒的恐懼。

“你若忌憚,退下便是。”

滕狐的想法固然不錯,但從瓊壺島上的遙遙相望、到銘德大道上的匆匆一瞥,秦九葉對狄墨其人多少還是有些忌憚之心。

“你師父是否留下過有用線索都還隻是未知數,我們當真要冒險一試嗎?”

“如果不止如此呢?”

滕狐的聲音變得有些古怪,視線從李樵身上一掠而過、最終落在秦九葉身上,似乎想要第一時間确認對方的反應。

“如果天下第一莊裡可能不止有我師父的秘密呢?天下第一莊所在的山谷地勢與水熱都十分特殊,尤其深處名為蟾桂谷的谷地,一年隻有冬夏兩季,草木生靈都與外界有異。而這處山谷在很久以前還有另一個名字,叫作留人坳。”

滕狐此話一出,其餘人仍有些不明所以,秦九葉卻難掩驚詫。

留人坳,意思是人從中走過,十有八九會被留下,再也走不出去,直到困死其中。

這般禁忌的名字隻流傳在那些破碎難成篇章的野史中,便是傳說中曾發現過野馥子的地方。

果然,左鹚連鬼神傳說都追尋到了,又怎會沒聽說過留人坳呢?

“野馥子出自留人坳隻是傳說而已。沒人知道是不是當真有這樣一個地方,更不可能證明那地方就在天下第一莊。”

秦九葉心底仍有些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掙紮,但滕狐已然看出,當即挖苦道。

“當初要再三嘗試用野馥子入藥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副嘴臉。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秦九葉,你可想好了,當真要錯過這最後的機會嗎?”

即使對方不這般咄咄逼問,秦九葉也明白,眼下若選擇掉頭離去,未來都将不會再有機會一探究竟了。狄墨為人偏執狠辣,就算最終失手被擒,甯可玉石俱焚也絕不可能為外人留下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居巢已不能再探,天下第一莊将來亦是如此。

她的沉默已無聲給出了答案,一旁的談獨策見狀不由得搖頭道。

“就算你們能夠跟随金石司的人一同前往,可天下第一莊不會坐以待斃,定會誓死反抗、引發一場惡戰,到時候莫說尋到一樣東西,能否分清敵我、全身而退也未可知。”

可如果他們要做的事或許不是借篷使風,而是乘虛而入呢?心下一動,秦九葉幾乎是下意識地說道。

“若我們早大軍一步進入,不論是聲東擊西,還是先行埋伏、伺機而動,得手的機會都能更大些。”

“且不說這些時日江湖中已有風聲,山莊守備或許比以往更加森嚴,就說督護行事向來雷厲風行,金石司也絕不打無準備之仗,直取天下第一莊必定速戰速決。秦姑娘與滕狐先生都不是輕功卓絕的武者,若想搶先一步進入山莊絕非易事啊。”

談獨策口中所言,所有人也都明了,當下不由得陷入沉思。

“我知道一條路。”石桌旁安靜已久的少年突然開口,聲音輕輕的、卻激起千層浪,“當初我和師父逃出來的時候走過一條路,是從山中密道穿出,若從此地出發、繞過後山,應當能比直入山谷快上半日。”

他話一出口,不止是姜辛兒,就連滕狐和談獨策也都有些驚詫地望了過來,唯獨身邊的女子緊抿着唇、一動不動待在原處。

秦九葉并不需要轉頭去看李樵面上神情,也能知道對方心中經曆過怎樣的掙紮。而她需得付出十二分的努力,才能讓自己不要脫口而出那些話。

她想說她不同意他這樣做。此時前往天下第一莊,說不定會再次碰上狄墨和李苦泉,他當初費了多大力氣才逃離了那、這些年又付出了多少才躲過一劫又一劫?那些人恨他入骨,巴不得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揚灰,他怎能在此時送上門去?

她想說這本就是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計劃,自己已經後悔方才随口提出,那滕狐若想獨闖虎穴便讓他去闖,其他人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她想說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雖然她也并沒有想到其他辦法是什麼。

但這些話她最終都沒有說出口。

眼下是抉擇的重要時刻,這個抉擇不僅關乎他們的成敗,甚至可能關乎千萬人的生死,不該被她一己私情左右動搖。

而若要進天下第一莊,他們确實需要一個領路人,就算心中再不情願、嘴上說再多矯情的話,最終她或許還是需要李樵的幫助,而後者既然選擇了開口,心中必然已想過這些,她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尊重他的選擇。

秦九葉依舊沒有轉過身去,隻輕輕拉住了身邊人的手。

“我尋路的能力還是不錯的,這一點姜姑娘可以為我作證。你可以将你記憶中的路标繪下來,然後先回九臯等我。家裡隻有金寶,你早些回去我也放心些……”

“阿姊還不明白嗎?”他悶聲打斷了她的建議,随即翻過手掌、扣緊了她的手,“你在哪裡,我便在哪裡。丁翁村的事因我而起,我不可能讓你獨自一人去那樣的地方。若你執意要去,就必須帶上我。”

丁翁村和果然居不是他的家,她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他用盡一切力氣才來到她身邊,誰也不能将他趕走。

“好。”秦九葉終于望向身邊的人,堅定點點頭,“我們一起去。”

試藥的時候他毫不猶豫便将性命托付給她是因為相信,而眼下她沒有半句質疑便要與他同行也是因為相信。

火堆旁再次安靜下來,姜辛兒不知想起什麼垂下頭去,一旁的滕狐鼻孔出氣翻了個白眼,唯有談獨策輕咳一聲開口道。

“諸位當着我的面大聲密謀,不怕談某轉頭秉明金石司、将統統你們關起來嗎?”

秦九葉深知芝麻大的小官也能壓死人的道理,但她此刻聽到對方所說,卻并沒有太多憂慮。

“公子琰偏行險招、藏身竹海是因為那秘方的秘密,談大人舍棄坦坦官途、守在這小小興壽鎮又是為了什麼?”

公子琰說得不錯,人心猶如幽暗之火,雖難以窺見但隻要靠近便可感知其溫度。

從相見的第一面,她便從這黑面亭長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溫度。而她想要的究竟是何答案對方顯然聽懂了,卻并沒有直接回答她,隻提了個有些不着邊際的問題。

“姑娘可知,在山裡行夜路的人最怕什麼嗎?”

秦九葉頓了頓,随即認真作答道。

“最怕沒帶夠口糧和水,又狹路遇虎豹。”

談獨策聞言點點頭,擡手将桌上半杯殘酒一飲而盡,随後笑着開了口。

“姑娘所言有理,隻是同我心中想的還是有些不同。山裡行夜路之人,最怕的是不知何時才能望見光亮。”他望着火堆,似是望着某種不滅的希望,“山路崎岖、雨雪風霜、長夜漫漫,隻要你知曉在山的那一邊、你望不見的遠方,總還是亮着一盞燈,你便能堅持下去。因為你知道,隻要不停地走、不停地向着那個方向,總有一日能真的與那盞燈重逢。”

人活在世,猶如一場無窮無盡的夜路奔襲。但隻要還有想要相見之人,那這崎岖的夜路便沒有那樣難熬。

這道理,秦九葉在川流院時已經領悟。

“所以,談大人的明燈如今身在何處呢?”

柴火正旺,火光大盛,談獨策眼中卻有什麼漸漸黯淡下去。

“承蒙老天眷顧,賜我明燈兩盞,一盞閃爍東邊,一盞照耀西方。我困于此地并非是我畏懼艱險、不願再走,而是我知道山那邊的那盞燈已經熄滅了。”他說到此處,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回那刻在石桌上的棋盤,“我也是聽到川流院的消息後才知曉的,聽聞公子琰派人将他接回了老家,我們連最後一面也未能見到。當初與他在此鬥棋,說起日後有機會定要引薦孟兄一同買酒、月下共酌,他笑我深居簡出、不喜與人走動,所謂‘日後’隻怕要等地府一叙了。如今多年過去他日戲言竟已成真,有些話到底還是不該說出口的。”

他話說到最後已有些含糊,不知是因為酒力還是陷入回憶的緣故。秦九葉滴酒未沾,此刻卻有些恍惚。

半晌過後,她從身上取出那本還沒來得及細細品讀的冊子,猶豫片刻還是遞給了對方。

“這冊子……談大人或許認得?”

談獨策的目光停在那靛藍色的冊封上,半晌才擡頭望過來,卻說不出話來。

他接過那半本冊子,頓了頓後才翻開一頁,翻開那一頁後便又頓住,再也沒有繼續翻下去。

那冊子裡的内容确實有些不入流,或許就算沒有天下第一莊從中作梗,也成不了什麼流芳百年的佳作,其中論棋處棋路不通、論道處道法難明,像是兩個喜歡對弈但又漏洞百出的棋簍子、在那字裡行間對陣不疲。

可當初合力著下時的兩人并意識不到這些,隻當書中以棋觀天地,辯法自然融入其中,若能日日有酒有茶、有書有棋,便能将那冊子一直編寫下去。

談獨策牽了牽嘴角,緩緩合上那本冊子,摩挲片刻後還給了秦九葉、輕聲歎道。

“隻此一刻,便值千金。隻可惜他二人再不能與我共享此刻心情。”

“其實……他們或許是見過面、喝過酒的。”秦九葉摩挲了一下那冊子上有些眼熟的字迹,認真對那黑臉漢子說道,“或許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他們已經相遇相知、把酒言歡,訴說過彼此的理想與抱負了。”

孟珂與唐嘯沒能相見,但杜老狗和唐慎言卻相見了。

盡管隔着十數年坎坷時光,隔着數百裡的千山萬水,隔着一個未能為他們引薦的故友,他們還是一眼“認出”了彼此,正如他們當初暢想過的那樣相談甚歡。

甚至在老唐人生最後的時光,也是在與朋友的一場赴約中結束的。

但她終究沒有将這一切說得太過煽情,有些情誼也确實不需要太多渲染,一切隻需在無聲中安靜落幕。

有角聲透過水霧嗚嗚咽咽地傳來,劃破小鎮寂靜的夜空。

那是金石司集結人馬的聲響,隻要聽過一次就絕不會忘記,談獨策望向碼頭方向,仿佛已經隔空看到了那羽箭如林的場面。

他拿過那壇酒,将石桌上五隻粗陶酒盞依次斟滿。

“諸位同行至此處,就算談某閉口不言,有些事應當也已看在眼中。天下第一莊已是囊中之物,一子定音就在眉睫之際,此時絕不是入局的好時機。即便如此,諸位也要向險而行嗎?”

火堆旁有短暫的靜默,片刻後,秦九葉第一個伸出手、舉起其中一隻酒盞。

“談大人有所不知,我和那山莊的梁子早就結下了。狄墨為了晴風散的事将我做生意的地方攪得雞犬不甯,我總該上門讨個說法。”

她話音未落,李樵也緊随其後端起一隻酒盞。

他沒有說什麼,一旁的姜辛兒見狀,抿唇糾結半晌後也賭氣般拿過一杯。

“正好很久沒有回去過了。我本就是那裡出來的,你們都不怕,我又有何懼怕?”

滕狐輕哼一聲,擡手将剩下的最後一盞酒灑向一旁,送死人上路一般。

“師父的東西絕不可落入外人手中。管你們如何,我都是要走這一遭的。”

談獨策爽朗大笑起來,末了帶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尋常人借酒傾訴疾苦憤懑,而他反倒像是借酒将這些年的隐忍不甘統統咽回了肚子裡,杯起杯落間他已放下煩惱無數,再開口時又是那個眉目清朗、言辭拙樸的小小亭長。

“長夜未央、前路莫測,談某便祝諸君心中那盞燈長明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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