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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大道直行是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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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九葉輕拍山莊弟子肩頭,後者在這股力量的安撫下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答案。

這一回,那溟山老道徹底僵立在原地。他并非聽不懂那幾個字,而是那幾個字對他來說太過遙遠。

“師兄,你的大開碑手後繼有人了。你若在天有靈,也可安息了……”

他話一出口,周圍更是一片嘩然,那些曾痛失門中秘法的門派之主也紛紛将目光投向那些少年少女,盼望着其中能有屬于自己的幸運。

說好的斬草除根,還未開始便要偃旗息鼓,之後還如何能夠一同做事?一旁的悠遊堂堂主見狀不由得上前一步沉聲道。

“黑白是非怎能混雜?禅師若下不了手,便換我來。”

悠遊堂沒有功法失傳、自然可以做出一副公正姿态,但溟山老道顯然已心中不願,竟上前一步擋在了那少年面前。

“就留他一人又如何……”

“你糊塗了不成?就算他在那天下第一莊修的是你師兄的功法,可卻不是你師兄親自傳授,不過學了三分皮毛罷了,就連拙劣模仿都算不上,又怎可算是繼承衣缽?你若當真收了他、帶回門中,才是辱滅了你師兄的遺志!”

這話猶如一盆冷水當頭,将其餘人心中燃起的那點希望火苗盡數澆滅。他們确實渴望光複功法、重振本門。可他們也最重江湖聲譽,若世人都知曉所謂“光複”取之不義、來自那肮髒的天下第一莊,此舉便也失去了意義。

眼見好不容易有了緩和的局面急轉直下,秦九葉急得冒出冷汗,下一刻餘光瞥向一直立在身旁的李樵,心中某個角落突然一動。

如果說每一個出身山莊之人都該死,那七年前逃出山莊的少年也不能幸免于難。她不認為李樵在面對諸多門派圍剿時會退縮,但她想為他争取更多。

仿佛冥冥中有所感應,李樵也望了過來。這一刻,他似乎終于明白了她為何會為那些素不相識的天下第一莊弟子出頭,随即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諸位口中的繼承衣缽,可有算上李青刀的刀法?”

秦九葉話音落地、青蕪刀也應聲而出,猶如一根定海神針立在所有人面前。

出手的少年生得一張漂亮卻陌生的面孔,但那把刀卻很快被人認出。

“你就是那日瓊壺島上的盜刀之人?”

那觀魚童子第一個開口,一旁伏虎天師聞言當即連聲歎道。

“李青刀在江湖銷聲匿迹多年,原來也是被那狄墨擒了去。不僅兵器旁落他人之手,刀法也流落山莊。”

“我的刀法并非從山莊習來,狄墨也從未得到過李青刀的刀法。”那沉默的少年突然開口,像是吐出一個鲠在喉嚨已久的刺,話出口的瞬間有種前所未有的暢快,“我師父是李青刀,我的刀法是她親自傳授的。”

他的宣告在山間回響,在圍觀者中震蕩開來。

“李青刀從未收過徒弟,你又是從何處……”質疑聲響起又戛然而止,似乎明白過來什麼,“你究竟是何人?”

“他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是任何人,難道不是嗎?”秦九葉與李樵并肩而立,直面那一張張驚疑不定的面容,“李青刀選擇将刀法傳授給他的時候,可有唾棄過他的出身?可有介意過他來自那個囚禁她半生的地方?可有因為他來自那樣一個地方、便斷定他之後定會仗着手中刀劍成為一個十惡不赦之人?李青刀從未在意自己的刀法由一個天下第一莊弟子承襲,諸位自诩江湖豪傑、來去不羁,若以出身論英雄,又與那些官宦門閥有何兩樣?”

女子的聲音并不大,卻漸漸壓過那些質疑的低語、籠罩全場。

“我們九臯城外有條古道,名喚銘德大道。修它的人已成白骨,它連通的神祠寺廟也淹沒在湖底,但它通直不曲,隻要走過那條道的人都會明白,它為何以‘德’命名。七年前他選擇以死相搏、帶着李青刀逃出山莊,數月前他以一人之力深入瓊壺島、在狄墨眼皮子底下盜刀,今日他直面過往、回到天下第一莊、斬殺李苦泉。即便如此,你們仍然覺得他不配嗎?”

是啊,當初遠望這少年迎難而上、以一人之力搏殺群敵之時,他們心中難道不是暢快的嗎?他們賞識那種一腔孤勇懸于刀尖的鋒利,又不願接受這鋒利是由野蠻與殺戮打磨而成的,這本就是一種矛盾。

終于,那溟山老道再次開口道。

“深山裡修行的日子不比你在山莊清閑,即便如此,你也願意入我門中嗎?”

那山莊弟子呆站在原地,一時間回不過神來,半晌才顫抖着開口道。

“願、願意……”

“那還愣着做什麼?去找你師兄拿衣衫,這天下第一莊的衣裳瞧着實在晦氣。”

溟山一派率先表了态,之後種種便愈發順暢。

這些走出地獄之火的少年少女們就這樣得到了前往外面世界的請帖,狄墨當初以所謂“安道兵譜”作餌、從這江湖中掠奪走了多少武功心法,今日便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歸還于衆,就如同江湖之水,即使曾變作雨霧霰雪,最終也将落回大地、彙入萬千河流。

“你的刀法學得還算紮實,隻是招式輪轉不算流暢、細節也粗糙些,勝在有幾分不畏強的精神,倒是與我門風相合。你既已幫旁人覓得去處,可願歸入我門中?”

開口的正是空音,他算是今日這些人中最為豁達不羁之人,并不介意姜辛兒習刀出身,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姜辛兒隻停頓片刻便搖了搖頭、抱拳答謝道。

“承蒙空音大師厚愛,隻是我自小在山莊長大,出莊後便專心侍奉一人,在一個地方待得久了,現下隻想一個人去外面看看。天地廣闊,不止有刀劍傳說,還有塵世煙火,而那萬般滋味需得我親自去體味一番。”

“欸,選哪條路不好,偏要選當初李青刀的路子。”

空音歎息着說完這一句,默念兩聲佛号,再沒有看姜辛兒一眼,帶着門中弟子轉身離去。

人影稀稀拉拉散開來,露出一個蜷縮在樹根處的身影。那人從方才開始便一直低着頭,逃命途中變得淩亂的頭發被他抓得散開來、遮住半邊臉,頗有幾分昔日杜老狗的樣子。他不想任何人認出自己,但這恰恰證明他内心并未完全被蒙蔽,甚至已聽到了什麼、感知到了什麼。

秦九葉小心拉過謝修的手,後者輕輕抽了抽,最終還是沒有掙脫,任她牽着走到那秋山派掌門沈開源面前。

逃出來後,她無意中探到了謝修脈相,這個年輕人曾因修習不慎而走火入魔,今生都與武學無緣了。她不忍心将這話當面說出,斟酌一番後才小心開口道。

“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是這副模樣了。那樓中還有旁人,他受了些罪,能留得一條性命已經算是萬幸,其餘的……”

她話還未說完,隻覺得眼前一花,沈開源已上前一步握住了謝修髒兮兮的手。

“沒關系,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身為一門之主、習武半生,隻這一握自然便知曉自己的愛徒發生了何事,但他沒有沒有多問一個字、沒有表露出半分糾結,隻沉沉拍了拍那謝修的肩膀,像哄個孩子一樣、将他攬入懷中。

而仿若冥冥中感知到了什麼一般,謝修突然之間便安靜下來,身體也不再顫抖,就乖乖站在那裡。沈開源眼中有淚,平複一番過後才鄭重向秦九葉行禮道。

“沈某多謝姑娘出手相助。日後但凡需要我秋山派相助,盡管來尋我。”

秦九葉聞言當即回禮。

“謝修畢竟武者出身、根基打得極好,日後多加調理,還是可以恢複許多的,或許有一日還能重新握劍……”

“不重要了。他若想繼續習劍便習劍,想去練刀便去練刀。他剛拜入我門中的時候,不過四五歲的孩童,因為無父無母、便幾乎将我認做父親,我門中弟子數十人,他從來都是練功最勤勉的那個,寒冬酷暑、從未向我抱怨過半句辛苦。”老掌門拭去眼角淚水,拍了拍謝修的手,“那時我當他是孩子,現下不過是回到了當初而已。”

他說罷,牽着失而複得的弟子轉身走入樹林深處,就像那日攜手共赴賞劍大會一樣。

“今日之事,我代他們謝過秦姑娘了。”

姜辛兒捂着傷處行禮,秦九葉連忙将人一把拉起來。

“這是做什麼?我不過是覺得,好不容易将人從那鬼地方帶出來,若轉頭便被砍了腦袋,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何況若非你關鍵時刻出手,哪裡輪得到我開口說話?他們該謝的人是你才對。”

兩人從未這般客氣說過話,那姜辛兒也有些不自在,半晌才認真确認道。

“秦姑娘先前那一番話,可是發自真心的?”

秦九葉有些納悶,回想一番自己方才所說,倒也沒什麼不妥之處,當下點頭道。

“自然是真心的。”

“我是認真的。若我再遇見同他們一樣、流落在外的山莊弟子,秦姑娘可願布施晴風散解藥、給他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秦九葉聞言不由得愣住,顯然沒料到對方說要雲遊天下之餘,竟還懷了這份心思。好人好事誰不喜歡做?隻是、隻是那晴風散的解藥也不便宜啊,各種藥材算一算,果然居豈非要賠個底掉?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啧啧嘴,若有所指地低聲道。

“這倒也談不上願意不願意。我是個生意人,姜姑娘也知道,這做生意嘛,講究的是将心比心、等價交換……”

她話還沒說完,便見姜辛兒用力點點頭,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我明白的,就像當初在藥廬一樣。”

她明白什麼了?這和當初藥廬有何關系?她要的是銀子,可不是一群天下第一莊出身的幫工啊!

然而她沒來得及再說什麼,那紅色身影已經旋風般離去。

遠處山谷中的大火仍未完全止歇,林中這場江湖大會已接近尾聲。做了返回九臯的決定,自然是越早啟程越好。為了方便趕路,一切行囊需要精簡,北上的路線也要重新規劃。

“你難道不失望嗎?”

滕狐的聲音幹巴巴在身後響起,秦九葉這廂忙得熱火朝天,絲毫沒被那聲音中壓抑沮喪的情緒感染。

“失望什麼?”

“野馥子的答案沒有尋到,還平白浪費了這許多時間。你可有後悔此番去了天下第一莊?”對方說到這裡頓了頓,又有些尖酸地補充道,“不過這是你自己的決定,後悔也沒用。”

“滕狐兄這話究竟是想問我,還是想問你自己的呢?”

她話一出口,身後瞬間陷入沉默。她察覺到了那沉默,歎口氣、還是轉過身來。

不過一夜之間,那張鼓脹平整的面皮起了皺,發間甚至生出幾根白絲。想當初對方何等嫌棄她的出身,就連與她同處一室都覺得渾身帶刺,可眼下這山林中聚着無數英雄豪傑,他卻隻能尋她來說說話。

秦九葉心下憐憫對方,但她知曉對方現在需要的并非憐憫。

“我從來沒有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你師父身上。對我來說,能夠得知丁渺陰謀、九臯有難,已是最有用的信息。而對于滕狐兄來說,即使你并沒有得到關于野馥子的答案,卻還是收獲了你師父的答複,難道不是嗎?”

“什麼答複?師父何曾給過我答複?”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兩撇習慣性挑高的細眉此刻垂了下來,看起來竟有幾分哀戚,“師父從未将我放在心上,這信中甚至沒有提到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不是已經在這裡了嗎?”秦九葉打斷了他哀怨的陳叔,語氣平靜地開口道,“左鹚再沒有收過其他徒弟,他也不會知曉還有旁人繼承他的遺志、追尋所謂秘方真相。在那個地下密室中,他能想到的所謂後輩就隻有你一人啊。”

她話音落地的瞬間,滕狐那張怨氣沖天的臉頓在原處,瞳仁不可置信地顫動着。

“你、你在胡說……”

“不論是成為他的徒弟,還是成為一個優秀的醫者,你師父自始至終都相信自己當初沒有選錯人。而不相信這一切的人其實是你自己。”

秦九葉說完最後一個字,轉身将一早分好的行囊遞了過去。

“這些是從川流院藥廬中帶出來的東西,我将我們兩人的物品分開整理好、都在這裡了。有關秘方治愈的過程,我會實事求是記錄下全部過程、落筆成冊,左鹚、許青藍還有你的部分我也不會略去,我不收你代筆的銀錢,莫要找我麻煩便是了。”

她說完最後一個字,目光落在對方腰間。

他将那封潦草書信同左鹚留下的手記放在了一起、貼身保存着,那些文字中并未任何藥理,卻是另一種指引。或許就算今日她沒有說這一席話,眼前的人也早就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做出了選擇。

許久,滕狐終于伸出手接過了“分家”後的行囊。

“我在江湖中的名聲不好,我也不想擁有一個好名聲。治病救人不是我所長,你同我也不是一路人。”

秦九葉由衷點點頭,即将與這老毒物分别的暢快席卷全身,她幾乎忍不住伸出手與對方相握,可轉念想起先前情形還是作罷,隻輕咳一聲道。

“滕狐兄莫要覺得遺憾,能同行這些時日已是十分難得了。何況日子還長,說不準哪日便喜相逢,到時候定要月下一叙、秉燭夜談。”

她說話間,對方那雙死魚眼便一直瞪着她瞧,仿佛她說的不是什麼惺惺相惜的話,而是一些惡毒詛咒,半晌才覆上面巾、戴上手套,退遠了些道。

“丁渺在賞劍大會上做了文章,川流院雖一直暗中出手、排除隐患,但有些人藏得很深,尋常手段未必行得通。”他說罷從袖中取出了那隻左鹚留給他的蟲籠,摩挲一番後怪笑道,“你回你的九臯城,我走我的江湖路。正好,我那還缺幾個藥人,說不定還能查漏補缺一番。”

江湖之所形勢複雜,特殊之地需要特殊手段,這一點公子琰早已親身為她實踐過了。而且她現在自顧不暇,能有一個了解秘方之人替她在江湖中行走,就算手段惡劣了些,也實在沒得挑剔了。

那廂九方青青的馬已經備好,打頭牽馬的正是翁小海,他聽自家師弟耳語幾句後,便将有些驚訝的目光投向秦九葉。

“這便是秦姑娘?”

緊随其後的小師弟點頭确認道。

“這便是秦姑娘。”

不知何時突然出現的袁知一也瞪大了眼睛,目光毫不掩飾地将秦九葉上下打量一番。

“這便是秦姑娘!”

秦九葉摸了摸臉上的灰,一時間有些招架不住這昆墟中人的做派,還沒來得及開口,便教袁知一拉到一旁。

“秦姑娘,咱們也算是一見如故了,我這幾個徒兒也都很喜歡你,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我覺得昆墟的風水還是不錯的,是個宜成家立業、相守一生的寶地……”

“師父,三郎可還沒走遠呢。”

翁小海有些無奈地開口,望向秦九葉的目光中有些抱歉。下一刻,邱陵的聲音已在身後響起。

“談大人方才來信,百昱關怕是走不通了。”

“水路不通,還可借道江湖嘛。”袁知一清了清嗓子,輕瞥一眼自家徒兒,“江湖水通四方,隻要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通路。”

九方青青聞言,瞬間來了精神。

“我有烈馬麒骢、可行險峻之路,隻要路線規劃得當,三日内便能過百昱關。不過若是借道江湖、避開官道,一路上還要多依仗師兄從中相助。”

翁小海沒說話,隻輕輕點了點頭,把握盡在不言之中。

袁知一望向林間,那些一門之主還未走遠,或近或遠、或清晰或模糊的身影林立山間,似是有所感應般也回望過來。

相比賞劍大會的恢弘熱鬧、百家争鳴,眼下這黎明短暫而甯靜。可不知為何,親見晨光在那些身影間閃爍的一刻,秦九葉才第一次有種置身江湖河海之中、武林銀河之下的奇妙之感。

他們懷揣着不同的目的彙聚在此,但終會踏上同一條通直大道。

紅日跳出山河暗影,啟程的号角已無聲響起,袁知一清喝一聲道。

“山河不動可存千古,江湖迢缈可通河海。此去一别,再見不知又要何時。然山高水闊,總有重逢之日。望諸君珍重,若有今生未盡之痛快,便待來世再論恩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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