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露格外熱情,不等她過去就起身,“傾雪都長這麼高了。”
“你裴阿姨,應該還認識,”薄佩雲簡單介紹,“這是她兒子,林琰。”
阮傾雪這才注意到,裴露旁邊還坐了一個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大的男生。
男生眉目清朗,站起來與她握手。
阮傾雪不知怎麼的,恍惚中覺得他的氣質幹淨清爽,有點像祁斯年。
但言行舉止卻又踏實了很多。
薄佩雲把菜單遞給她,“你平時也不發朋友圈,你來這我都是從祁野那聽到的。”
阮傾雪接過來,“你也不發,也不告訴我。”
裴露視線在她們倆之間打了個來回,立馬打圓場,“碰上不就巧了嗎。傾雪是來出差的吧,什麼任務啊?”
薄佩雲覺得把裴露叫來真的是明智之舉。
阮傾雪簡單點了兩個菜,遞給薄佩雲,“我們就是來拍個宣傳片。”
薄佩雲默不作聲地給阮傾雪加了幾個最貴的甜點和飲品。
裴露又追問了幾句,把話題引到薄佩雲身上,拉近母女關系,“還得是你會生,我就想要個這樣的女兒,結果是個臭小子。”
“你們家這個也不錯啊,現在創業怎麼樣了。”
裴露擺擺手,“剛起步,還沒譜呢。”
夏天餐廳也不管外面是不是在下雨,冷氣開得很足,阮傾雪突然打了個噴嚏。
“是不是冷啊?”裴露催了一下身邊林琰。
林琰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遞了過去,“這個我沒怎麼穿,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披上。”
阮傾雪推脫着不冷,還是沒推掉,就先挂在了自己這邊。
飯桌上裴露阿姨在,氣氛就不由自主地和諧很多。
中途,阮傾雪去洗手間時,看見薄佩雲跟了過來,“你怎麼也來了。”
“來洗手。”
阮傾雪看着她,“其實我們可以單獨吃飯,我不會跟你吵架。”
薄佩雲洗手的動作不由自主地放慢,并不太相信,“算了吧,動不動挂我電話的不是你嗎?”
“那都多少年前了。”
阮傾雪有過時間不長的叛逆期。
大概是十幾歲的時候,她總要用一些自以為過激的行為,來吸引自己缺失的母愛。
但爸爸離世後,她就再也沒那麼任性過。
阮傾雪那年明白了。
父母子女都隻是生活裡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她的生命裡,任何人都有可能離開,隻有她自己永遠不會走。
她過好自己的生活,比去糾結誰愛不愛她,誰能留在她身邊,更加重要。
阮傾雪的确怪過她,但那是作為小孩子。
現在作為成年人,一個動不動就打幾百萬的母親,哪裡還能怪得起來。
薄佩雲也不擅長聊這些,她轉移話題,“都大學畢業了,有男朋友了嗎?”
阮傾雪眼睫輕顫,試圖抹掉祁斯年的痕迹,“沒有。”
薄佩雲覺得不應該,“怎麼還沒有,大學不談戀愛你幹嘛去了,光學習了?”
阮傾雪靠在旁邊,從鏡子裡看她,“所以我現在考上北藝團了。”
薄佩雲彎唇輕笑,抽出一張紙巾,“你覺得林琰怎麼樣?”
“挺好的。”阮傾雪說完,隐約意識到他們是什麼意思,“怎麼了?”
“林琰新公司剛上市,總部在倫敦,準備去北城開分公司。”薄佩雲把紙巾扔進垃圾桶,“這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人靠譜,長得帥,是你喜歡的類型……”
阮傾雪下意識想拒絕,“可我現在不想……”
薄佩雲冷不丁冒出一句,“别惦記祁斯年了。”
阮傾雪蓦的噎住。
薄佩雲迎上她的視線,“你前兩年微博總是轉天文,我還很奇怪你怎麼喜歡那個,後來才知道,是有别人喜歡天文。”
“祁家那蹚渾水,媽媽是不想你摻和。他要是真合适,怎麼舍得讓你等那麼久,”薄佩雲覺得自己雖然感情方面不算成功,但也是過來人,“你隻看他,不試試别人,怎麼知道别人不行。”
不論如何,林琰也是她照着阮傾雪的喜好挑的。
幹淨帥氣,熱情開朗,但玩性沒那麼大,有韌勁懂分寸,踏實又上進。
“我照顧不上你是我的錯,所以我希望能有個穩妥的人照顧你。從前答應你留在祁家也是因為祁野靠譜,但他如果成家結婚,就顧不上你了。”
阮傾雪并不能贊同她的說法,“我為什麼一定需要人照顧呢。”
她說着離開了洗手間。
再回到飯桌上時,薄佩雲和裴露找了個去拿東西的借口離開,飯桌上隻有他們兩個人。
成年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阮傾雪并不擅長遮遮掩掩,“對不起啊,我媽擅自安排的,我不知道。”
“我是早就知道的,”林琰接過話,“所以應該是我說對不起。”
“你跟薄阿姨這麼多年才見,的确不适合有外人,我還想跟着來。”
“我媽可能覺得,把你們叫來有話可以說,我們倆是沒太多話可以聊的。”阮傾雪彎唇,“總不好聊她的新老公和我那個妹妹。”
“薄阿姨是情感内斂淡薄的人,她在她的新家庭也不愛表達。但是她愛人是法國人,情感外放又熱情。”
“即便如此,她的辦公桌上還是隻放了你的照片。”
阮傾雪掀起眼簾看他。
林琰攤手示意他沒說謊,“你微信不愛發動态,所以你的微博還有那個六月雪的賬号,出一條視頻,她就要跟我媽看好幾遍,分析你的生活情況。”
“她要是覺得不對了,也不會找你,但是會找祁先生處理。”
“所以你可能覺得,她很少關心你,和你唯一的交際就是金錢來往。”
阮傾雪沉吟道,“你該不會被我媽收買了吧。”
林琰笑了,“如果這頓飯算的話。”
阮傾雪能從他的言語談吐中,感覺到林琰的确是長輩都很喜歡的那種小孩。
熱情開朗又懂事禮貌。
林琰又把話題繞了回來,“所以你剛剛覺得抱歉,是現在有喜歡的人了嗎?”
阮傾雪微頓。
她現在沒有喜歡的人,隻有一個她整天在胡思亂想的祁野。
想到這裡,她突然心髒空懸,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林琰見狀,“你還是先披上吧,别感冒了。”
阮傾雪不好逞強,道了聲謝,先披上了他的衣服。
衣服上是薰衣草氣息,幹淨又純粹。
吃過飯後,裴露讓林琰送阮傾雪上樓。
一路上,阮傾雪都在想如果他們真的沒可能,那她應該盡快告知林琰。
可她多半是中了薄佩雲的魔,在某一瞬間竟然開始動搖,覺得她媽說的那句話很有道理。
隻看他,不試試别人,怎麼知道别人不行。
她或許需要看看别人,才不至于因祁斯年而産生的情感空白,一直在九叔身上找到彌補。
讓她和祁家的關系,徹底變得一塌糊塗。
林琰送她到門口。
阮傾雪跟他簡單道别後,刷卡進門。
關門後,阮傾雪一回頭赫然看見祁野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阮傾雪恍惚中覺得祁野此刻的眼神,很像是電影裡,叛逆少女發現了叔叔的秘密,叔叔撕開面具、原形畢露的幽暗神情。
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壓下這異樣的錯覺,“九叔,你在啊。”
祁野陰沉視線描摹過她身上那件男士外套,手指輕轉了下手腕上的沉香珠。
仿若漫不經心随口一問,“誰送你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