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野回頭,深不見底的黑瞳倒映出她的影子。
視線相接之處,仿若微末電流從尾椎攀升而起。
阮傾雪近乎忘記呼吸,連走動一下都擔心自己會不會暴露出自己的秘密。
她也不知道祁野看沒看見陽台上的東西,以至于她僵硬的站在門口,輕輕扶着門框,幹澀又不太自在地叫了他一聲,“九叔。”
祁野随口問着,“量的多少度。”
阮傾雪壓根就沒看,“我放桌上了。”
祁野轉頭看向桌子,拿過桌上的溫度計,看了一眼,38度。
“燒起來了。”
阮傾雪一直站在浴室門口,摳着門邊答應着。
她一向是循規蹈矩的人,别說出門穿裙子一定會穿安全打底,就是在家也不會穿睡裙出門見人。
現在她不僅穿着睡裙和九叔共處一室。
甚至睡裙裡面,什麼都沒有。
她連若無其事都裝不出來。
祁野把溫度甩下去,示意桌上的早餐,“先吃點東西,一會兒好吃藥。”
阮傾雪點頭,擔心祁野看出異樣,慢吞吞地挪過去。
祁野把體溫計收好,在她走過來時突然接起了一個電話。
他從一旁撤開,“先放門口,我這就去拿。”
祁野說着轉身離開房間。
房門一關,兩個人皆是如釋重負。
祁野放下手機,他的手機屏幕上一片漆黑,根本沒有什麼電話。
而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渾身上下血液逆流,悄無聲息地集中到腰腹。
在她靠近之時,緊繃無比。
祁野到底是怕,自己哪天幹出來,作為叔叔不該幹的事。
他回屋先拿了自己的備用藥,蹲在地上愣神,衣褲拉扯出緊繃的線條,顯得身形輪廓都令人血脈噴張。
等回過神來,他赫然發現,那藥盒俨然被他抓出了慘不忍睹的褶皺。
這痕迹如果沒出現在紙盒上,大概會出現在什麼人身上。
阮傾雪臉頰充血,頭暈更甚。
她想把衣服收起來,晾到浴室,又覺得是欲蓋彌彰。
可不收……
算了,随便吧。
阮傾雪越想心跳越快,快到她覺得自己又要暈倒。
她鋪了一塊毛巾在座椅上,先吃飯,翻看着手機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喻菡和同行的幾個夥伴關切地問她的情況。
阮傾雪挨個回複完,看到了林琰打過來的電話。
阮傾雪輕咳一聲,整理聲音,接起來時說話還是很虛,“喂。”
林琰聽起來有點擔心,“你生病了?”
“還好,就是有點發燒,我可能先回不去了,我單獨叫車給老師他們送回去吧。”
“不用,我去送就好,你好好休息。”林琰大概是聽進去了祁野那句,她跟他吃過飯後回去就不舒服,話語間有些自責,“昨天那個位置不好,離空調太近了,怪我。”
阮傾雪沒懂,“這怎麼能怪你啊,我自己淋了雨又沒注意。”
祁野走到門口,聽到的就是這麼一句。
她生着病,還在安慰另一個男人。
“我把他們送下,再去看你,你想吃什麼嗎,我給你帶。”
“不用了,你别跑了,我再傳染你。”阮傾雪說着,手機又震了一下,上方跳出來一條信息。
是祁野發來的。
剛剛死去的記憶又浮現在腦海中。
阮傾雪舀粥地動作停下,點開對話框,看到祁野交代,【我去開個會,藥給你放在門口了,記得吃。】
然後是長長一串用藥頻率和注意事項。
阮傾雪看着他的提醒,咬了咬勺子。
那邊林琰還在說什麼,她壓根沒聽見。
回過神來時,草草地答應着就挂了電話。
發散思維瘋狂折磨着她,九叔剛剛敲門進來了,那現在為什麼連門都不敲也不進來了。
阮傾雪越想心跳越快,磨蹭了十幾分鐘才走到門口打開房門。
她的房間門口隻有孤零零的一個紙袋。
阮傾雪連忙拿了進來,手剛伸進去拿藥,就摸到了一個大盒子。
阮傾雪疑惑地拿出來,打開。
發現祁野又送了一套換洗的衣服和睡衣,阮傾雪正疑惑着怎麼又送衣服過來,翻到睡衣下面壓着的小衣物。
她愣了兩秒,又“啪”地一聲扣上!
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他看到了。
他肯定知道了!
阮傾雪這會兒算是徹底明白為什麼祁野這次沒有送進來了。
她背靠在門闆上,欲哭無淚。
九叔一定覺得她這個人很不正經。
阮傾雪懊惱地拿着紙袋先去換衣服。
換完衣服滿腦子胡思亂想地吃了藥,窩在床上懊悔了不知道多久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吃藥并不會立刻就好,所以她大概不是睡過去的,是燒得迷糊了。
半夢半醒間隻覺得好冷,明明夏天并不适合蓋着沉重的棉被,她還是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并且越來越冷。
睡夢中,阮傾雪隐約聽到了有敲門聲。
但聲音模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門外人沒聽到回應,還是自作主張進門。
祁野看她這幅樣子,心底一沉,上前試了下額頭。
比早上還燙。
祁野扶着她額頭,看着她緊閉的眉眼和額角捂出的細汗。
心下攀升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急躁。
祁野把她身上的被子扯開了一些。
阮傾雪掙動了一下,根本也沒什麼力氣,任由被子被男人扯開。
露出裡面汗濕的肌膚。
在這樣的夏天,發燒并不适合一味的捂。
别感冒沒好再中暑捂出痱子。
祁野調整了一下空調。
阮傾雪聽到是他,潛意識裡還沒太有臉面見祁野,垂眸回避視線,慢吞吞道,“沒吃退燒的,想能出汗退燒。”
祁野看着現在不吃退燒藥是不行了,他走到旁邊,“夏天别捂汗。”
阮傾雪沒吭聲,偷偷把剛拉開的被子又拉了回去。
祁野順手把被子扯開,“先别蓋了。”
再次失去遮擋,阮傾雪有點局促地壓被角,“不要扯我被子。”
——會扯到裙子。
祁野壓下那股焦躁,耐着性子道,“我是想給你換一個,都濕透了。”
濕透了。
落到阮傾雪混沌的腦袋裡,仿佛是在提醒她另一件事。
祁野讓她自己從被子裡挪出來,然後他才上前把被子扔在地上,完全失去被子遮擋,阮傾雪雙腿輕輕蜷曲了一下。
祁野忽視着眼前的一切,給她換了一個輕薄的夏涼被。
阮傾雪一言不發,看着他把新被子蓋到自己身上,又把晾好的藥遞了過來。
祁野坐在床邊,就這麼看着她吃。
阮傾雪吃得很不自在,想說點什麼緩解尴尬,“你們開完會了?”
“開完了。”
“這麼快嗎。”
祁野倚靠在座椅上,“再開你就要燒傻了。”
阮傾雪心虛,将剩餘的藥喝下去。
動作快了一點,以至于湯藥順着她唇角溢出。
身邊響起一陣抽紙聲,下一瞬,坐在她身側的男人起身順手将她手裡的杯子接了過去。
另一隻手拿着紙巾,精準無誤地蹭過她頸間,輕按了兩下又擦到她唇角。
阮傾雪能感覺到他的手指隔着紙巾擦過她的肌膚,一動也不敢動。
祁野眼睜睜地看着,他拿紙巾蹭過的皮膚,都肉眼可見地開始泛紅。
祁野自然地轉移話題,“昨晚的紅糖姜茶不喜歡嗎?”
阮傾雪這才誠實道,“我不喜歡姜味。”
祁野扔掉紙巾,又換了新的擦掉她額角汗珠,“不喜歡要早點跟我說,我給你換個别的,也不至于燒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