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一聲漠然到極點的“嗯”。
她抱着謝歸南往房内走,說話間,懷裡的人輕巧地貼着她的手臂,渾身疼痛壓在心底,隻睜着雙分明的眼睛悄悄看她,雀兒低聲問他疼不疼,謝歸南輕輕搖頭。
明明手都在發抖,眼裡卻全然是依賴的意味,他從小沒被這樣愛護過,本能的渴望讓他想靠近她汲取更多,雀兒隻當他是疼的厲害了,放輕了動作将他送到床上。
剪刀過了遍火,雀兒小心地剝開糊在血肉裡的衣服,這衣服還是昨天剛送來的,上午看他穿着還好好的,這會兒比原來那件還要破。
被褥也被盡數撕爛,本就不多的棉絮被剪碎了扔在地上,隻剩塊破布卷在床上。
應了他的話,之前那床被子便有了用處,重新拆了線填進棉絮又縫上,蓋到他身上時比原來暖和了不少。
雀兒垂眼,借着火光細緻地給他挑出傷口裡的碎布,小團子冷的流冷汗,唇色比剛才還要白上三分,抿着嘴沒吭一聲。
這會兒一看他,眼睛比之前還要大了,不過勝在比之前有精神,面皮上沒什麼肉,皮包骨顯得很不好看。
雀兒沒見過他的母親,但覺得也應該有一張不俗的容貌,小團子肉太少了,好好養養成個胖團子就好看了。
“覺得很疼了就告訴我。”她放輕動作,柔聲跟他說。
謝歸南應了一聲。
這會兒天比剛剛更暗了,修補過的窗戶又吱呀吱呀響起來,萬籁俱寂,夜色低垂。
雀兒專注手上的動作,謝歸南就着昏黃的光線專注看她,雀兒骨相難得,今後就算易容,也能通過摸骨一下認出。
謝歸南在腦海一遍遍臨摹她的樣子,一筆一劃刻在心底,仿佛記的越深,身上的疼痛也會減少幾分。
“姐姐。”
他突然叫她,雀兒擡頭,對上一雙至純至潔的眼睛,他問她:“雀兒姐姐,你會離開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結合目前的情況來看,雀兒覺得離開遙遙無期,于是回他:“很長一段時間不會離開。”
他好像很高興這個回答,小手牽着她的衣角,有些期待地問:“姐姐會一直陪我嗎?”
雀兒不擅長答應無法預測的問題,斟酌一會兒,說:“暫時會。”
“姐姐。”他臉色有些憔悴,但面對她時還是笑着,“姐姐能不能給我取個字,姐姐,今後叫我的字吧。”
他隻有名,按道理來說,字應由父親或是德高望重的師長來取,她不占其一,隻是一個跟他認識幾天的人,怎麼給他取字?
其實不是她不想取,隻是在這個世界關聯的東西越多,她怕到時候她會舍不得回去。
她自幼孤兒,沒有家人,朋友也少的可憐,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對那裡總有一股執念,也許是落葉歸根的想法,她不得不回去。
小團子哀求着看着他,很少有人能拒絕這樣的目光,雀兒情緒難辨,但也沒直截了當地拒絕。
“日後再商量。”
一時讓她取,她也想不出什麼高深的名字出來。
“雀兒姐姐。”人在有依靠的時候,話總會變得特别多,謝歸南期期艾艾地問:“姐姐想讓我當皇帝嗎?”
身在冷宮,也沒那麼多避諱,謝歸南突然說出來,倒是打了雀兒一個措手不及。
但她也不打算強求他,說:“萬事按天意來吧。”
“隻要姐姐想,我都會去做的。”隻求她不要離開。
想了想,小團子補充一句:“什麼都可以。”
“我想讓你多吃點飯長胖一點。”雀兒伸手捏他的臉,幾乎都摸不到肉。
身上的碎布挑的差不多了,雀兒去水池裡舀了一盆水給他擦血痕,太醫院的藥不能動,這身傷也不知道要熬到何時才能好。
怕傷口再次惡化,雀兒都沒敢給他蓋被子,謝歸南這麼多年都這麼活過來了,挨餓受凍早已習以為常,無論天氣多惡劣,閉着眼睛就能睡着。
雀兒忙完,久違地感覺到一陣倦意。
系統冒頭:“宿主,冷靜下來了嗎?”
“好了。”
剛才确實是她過激了。
看到他下午那副半死的的樣子,雀兒就好像看到小時候受盡欺負的自己一樣,頭一次帶了主觀情緒出手報複。
“冷靜下來就好。”
接下來,還會有更大的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