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中的那口悶氣憋在胸口，讓她一口氣也不停歇地罵了一堆話。直至最後一個字脫出口時，她才方覺得有些痛快。

“還說我先喜歡你，你這個樣子對我，我憑什麼喜歡你？你還在我面前提洛明川，洛明川都比你——”

她硬生生地在這裡打住了嘴。

她幹嘛要把這兩人放在一起比較?

雖然并不想承認，但就憑秦倚白能頂着姜元的皮幫趙家說過那麼幾句話來看，他還是要比洛明川強上那麼一些的。

洛明川在關鍵時刻當了縮頭烏龜，又強行自己的牌位放在洛家十年這個行為，讓她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頭皮發麻。

雖然就強那麼一些而已，并不多。

趙輕遙偏過頭去，揉了揉因激動有些發燙的臉，慢慢蹲下了身。

她其實在思考另一種可能性。

情蠱做不得假，失去的回憶也做不得假，那他說過的喜歡……應該也做不得假。

一切看起來都是真的，但誰叫她偏偏是最了解前世趙輕遙的那個人。

她唯一的執念便是複仇。一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從毀掉天脈和劍骨的時候，她就沒有考慮過另一條退路。

就算秦倚白并沒有吃下那顆包裹着趙家五百人鮮血的藥，但煉心閣确确實實是因為秦家而毀滅的。她不可能因為秦倚白或許無辜之事，就放棄對秦家的想法。

回想前世的複仇之路，并不算特别順利。

除鄭玄外的另外兩個人并不是什麼善茬。她從計劃複仇到殺掉鄭玄，隻用了一年的時間。但卻直到在璇雲仙宗潛伏到第五年，她才找到了唯一一個解決諸何的機會。

後面若不是秦倚白入魔把秦家折騰得七零八碎給了她可乘之機，她再潛伏個十年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徹底擊垮秦家。

以她前世對複仇的執念和僅存的記憶中那些近乎瘋狂的手段來看，有沒有一種可能是……

她勾引了秦倚白。

把他騙到了入魔這個坑裡，又害怕這人前來報複，一不做二不休地用某種手段消除了他的記憶。一切都發生後，自己又恰巧把有關于欺騙他感情的這段記憶給忘掉了。

直至兩人重生，他莫名其妙地想起來了一些東西。

趙輕遙被自己這段猜想逗樂了一瞬，捂着臉笑出了聲。

合理，實在是太合理了。他們倆之間發生的所有怪事，似乎都能在這裡成立。如果猜想都是真的，那簡直就是——

大快人心。

“姐姐……”幼童細微的呼喊聲于耳邊驟然響起。趙輕遙收起笑容，眸光一凜，便與漂浮在半空中的流光蝶撞了個正着。

流光蝶扇動着翩翩蝶翼，身後灑下的銀白珠光，微微照亮了眼前的一方天地。

“解釋吧。”趙輕遙以手撐頭，擰起眉毛：“虧我之前還在虛夢幻境中救了你一次。我好心好意帶你去找你的主人，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恩人？”

太過分了。

“我隻是想讓你看看……主人真的不是什麼很壞很壞的人。”

小織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委屈：“他忘掉了那麼多事情，卻就隻記得之前喜歡過你了。他是真的想要來幫你的。”

趙輕遙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哇，不是壞人。”

她信了他的邪。

小織似是被趙輕遙的态度噎了一下，繼續委屈巴巴地開口：

“主人在第八峰吞噬血霧的時候就想起了剛剛這段記憶。他知道你想殺鄭玄，便安排好了之後的這一切，本來是要給你一個驚喜的。你去殺掉鄭玄後，他便會來善後。但……”

“鄭玄這次又不是我親手殺的。”趙輕遙覺得有些奇怪：“不是他動的手嗎？”

動完手之後還發了一通的瘋。

“有人知道妄鬼是他的弱點，再加上體内魔氣與靈氣沖撞的影響。當他感知到妄鬼被人放出的時候，就已經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所以，才沒有等到你親手殺掉鄭玄，他就先動手了。”

“我想去查查是誰搗的鬼，但我也不能太靠近妄鬼，否則……”

它沒有說完，但趙輕遙卻是在一瞬間想了起來。

難怪在客房見到秦倚白時，這個人身上都是一副要瘋不瘋的樣子。

而小織那種失去神志般的異狀，便是從妄鬼靠近他們那一刻時産生的。

這些，怕都是系統幹出來的事。

它針對的，竟不單單是她嗎？

“姐姐，我知道你現在一心隻想幫助趙家逃脫難關。你可以不喜歡主人，但主人若是死了，換了其他人坐上他的位子，未必會對你有利。”

“但主人不一樣，他會幫你的。”

趙輕遙陷入了沉默。

她一直以來都把小織當做一個不懂事的小孩看待，但它此時說的這句話，卻偏偏直擊她的要害。

秦倚白若真的死在了這裡，再冒出來一個人用他的身份來對付她，那才是真的不好控制局面了。

良久，她才緩緩站起身來。緊盯着流光蝶顫動的蝶翼，發問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她總得先看看條件。若是要她去殺掉試仙峰的所有妄鬼，那還是算了。

“情蠱。”小織見她松口，流光蝶開心地在空中轉了幾個圈：“你會操縱情蠱就可以。隻要能把他體内的魔氣壓下去，他的情緒恢複了，就什麼都好說。”

趙輕遙：“……”

總有一種過于危險的感覺。再說了，今世的她哪裡會用那個東西？

“是千年浮妄草不管用了嗎?”她艱難地開口問道。

“妄鬼沒有出來前，還是挺管用的。”小織一提起這個，聲音就要又像要哭出來了。

趙輕遙再次選擇了沉默。

但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她總不能直接說她不會。不如趁着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再問點别的秘密出來。

“我可以答應你。”

她斟酌了一下，慢慢地開口：

“但是作為交換，你得把秦倚白在秦家時身上發生過的事情都告訴我。”

“以及……妄鬼對你們來說，到底是什麼東西？”

*

趙輕遙猛然睜眼，重重地深呼吸了幾口。

明鏡花清甜的氣息還殘留在空氣中，手中的流光蝶已然消失不見。雖已從回憶幻境中出來，但卻她的身體還在抑制不住地顫抖。

小織仍躲在她衣袖的内側，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腕。

“你這是怎麼了？”系統慵懶的聲音于耳邊響起：“就算屋裡沒你想見的人，也不用這麼激動吧？”

回憶幻境内的時間和外面的時間不同。看來陷入回憶幻境之事，這個東西并不知情。

趙輕遙眼光極快地掃了一遍屋内。鄭玄的頭顱已經連同着地面上的血迹消失不見，幹淨得像從沒有人來過此處。

她眼眸微沉，努力平複住狂亂的心跳，重新露出了一個遺憾的微笑：“我是有點難過，沒想到他不在這裡。”

不止是因為這個系統，她現在必須趕快去救人。

但在找到他之前，趙輕遙得先做一些準備。

“萬華之眼可還有什麼功能，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找到他？”她左右翻看着萬華之眼的界面，佯裝不經意地開口詢問道。

從一開始系統附到她身上時，她就注意到了一堆花花綠綠界面的最上端，有一列閃爍着的物品大全。

系統涼涼開口：“你大可以翻翻看。要找人，光靠萬華之眼可沒用。若真想讓我幫忙，不如早點讓我入你的識海，你就可以用積分兌換……”

又開始了。

隻要一提到進入她識海之事，這個系統就開始變得喋喋不休，吹噓自己的功能不說，還要用上不少的言靈來試圖控制她。

精明人不要演，但演一個被言靈控制住的傻子，還是輕而易舉的。

這是趙輕遙裝傻的最好時機。

她目光放空地點着頭，似認真聆聽着系統所說的話。實際上，卻正在以一股近乎瘋狂的速度用意識翻閱着面前的物品大全。

在哪裡，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所以依我來看，你還是盡快與我合作為妙。”系統結束了一段長篇大論的勸說，似乎滿意極了。

趙輕遙也滿意極了，她借着這個倒黴東西，找到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情蠱。”她在心中默念着這兩個字，于心中歎了一口氣。

得拿捏一下這個分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