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風筝,我要風筝!”淳哥一面往上爬一面嚷嚷。
胡鬧,風筝哪是這時候玩的?
“三叔給我帶個彈弓,有壞人來抓五妹妹,我就打他腦袋。”辰哥說。
彈弓倒是能帶,隻這哥倆曾因夾帶彈弓在學堂上打傷了同窗,便再不許玩這号玩意了。
蕭淮奕向來同倆侄兒好說話,倒還算有原則,彈弓絕不能答應,風筝還得看他二人表現,再做定奪。
這廂叔侄三人歪纏半日,本要來主院請安的劉氏老遠便瞅見這一幕,忙急上前來喝止,命二人從蕭淮奕身上下來。
午初的陽光下,蕭淮奕一身薄藍勁裝,幹淨利落,明亮整潔,規規矩矩地朝劉氏行禮:“二嫂”。
劉氏瞧着兩個兒子依舊扒着三叔,心中不由泛起酸意。
她們家那位積年累月不着家,她倒罷了,隻苦了孩子們,如今一個叔叔倒比親爹對兩個兒子親。
“他三叔,聽說你今早去碼頭了…你二哥可有書信來?”
劉氏是宛州人,此生還未出過遠門,隻知曉蕭二郎是在鄰省的一個縣上做官,離宛州有數百裡遠。
她心中自是描繪不出那是怎樣的山長水遠,隻是大哥舉家都在北方,隔着宛州不知幾省,饒是如此,逢年過節亦派了小厮來往書信。
唯有蕭二郎信件罕至,偶來一回信件,皆是匆匆忙忙,問家裡要銀子去打點上下,卻連家裡人也不怎麼問候。
劉氏心中既怨蕭二郎對他們兒娘毫無牽挂,又挂念着他一個男人家獨自在外支撐,想來必有諸多辛苦。
若是她能如大嫂一般,跟随夫君上任,别的不說,伺候一日三餐,做個内助也是好的。
蕭淮奕默了默,思忖着該如何回劉氏的話。
蕭二郎近來倒是不曾有書信,隻是頻繁打發人來家取銀子,隻說在原任上蹉跎數年,眼看着升遷有望,愈發要多多打點上司,這當頭萬萬不能短了銀錢,隻好勞家中多多支持才是。
蕭三娘原有些擔憂老二如此行徑不甚妥當,卻反被蕭淮奕安慰住了:俗語說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如今二哥取的是自家銀子,且數年做官也不見發達,可見并未行那等腌臜索賄之事。
至于打點各處自也是少不了的,若不然獨他是一團清水,誰還會與他來往?隻當是酬謝人家這些年的幫襯提攜罷了。
此話倒是有理,便是為養着老二的清廉,也決不能叫他為了銀錢發愁,沒得把主意打到百姓身上。遂也痛痛快快放了銀子。
劉氏自不知曉蕭三娘的深意,隻是每每知曉蕭二郎又來家拿銀子,面上總是愧的通紅。
因此他們娘三個,平日裡多花一分公中的錢,便是二房月例的銀子,也恨不得能掰碎了使,省吃簡用的。
家裡明眼的俱知曉她的心思,但這事情也不好拿到明面上勸說,隻把蕭二郎的事盡量瞞着她。
因此她從蕭淮奕口中,自然套不出實話,叔嫂二人寥寥幾語,劉氏便放蕭淮奕去辦正事。
自個兒又領着兩個兒子到主院給太太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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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自得了五姑娘這個孫女,蕭三娘便不如意,也不知是氣的緣故,還是因為上了年紀,總覺身上氣力不濟,時常感到乏累。
加之隔壁府上與五姑娘前後腳出生的卻是個哥兒,老太爺打發人過來說,姐兒的滿月酒、百日宴便跟着他們家的十一哥兒一塊兒辦了,日子也近,省的兩家親戚來回跑。
聽了這話,蕭三娘越發沒了興緻,整個人又顯老了幾分。
蕭家與隔壁府上同出一宗,親戚自然也是同一波,老太爺的話看似有理,蕭三娘不好明着拒絕,隻得咬牙應了。
誰知此事雖小,卻勾出了蕭三娘的心病。又因連日來諸事煩擾,内裡煎熬,竟作成了病在身上。
她自來又是個要強的,不肯休息将養,反倒親自操持起五姑娘的滿月宴來。
王媽媽瞧她強斂病容,忍不住多勸了幾回。橫豎是兩家合辦,況且因那府上太爺健在,到時席面自然該擺在那邊,他們這一房即便少貼些心力,也是不打緊的。
蕭三娘瞧得出王媽媽的心思,隧道:“他們打量着我不大疼五姐兒,便想着法子來作踐,那就錯了主意。從前我沒人護持,叫這些親叔伯兄弟處處拿捏便罷了。如今這還是個襁褓嬰兒,他們也要拿來作個文章,當我這祖母是個死的不成?”
既這麼地,蕭三娘索性将掌家的事交給了劉氏,自己專心忙着準備滿月宴。到時便讓親戚們都瞧瞧,她蕭三娘的孫女,絕不是誰的陪襯,更不需要旁人假意憐惜。
然而事情卻不如她料想的那般順遂,先不說滿月宴的日子緊,又是給小主角新做衣服鞋襪,又是監看酒水菜式,樣樣都撿上好的,式式兒都要新奇的。王媽媽頻頻開那庫房放出銀子,流水一般的花銷隻叫她看了都不由得肉痛。